想起当年种树时（裴秀亮）

金莲川文学

　　雪溶草萌春又回，又到全民植树时。我想起四十几年前、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
　　塞外坝上高原，阴山余脉，大乌登山地，天高地迥，莽原苍苍，人迹罕至，但却从来不是什么‘世外桃园’。非但不是、在旧中国百里大乌登就是十足的‘人间地狱’：地主可以随意活埋自家的长工；土匪们象猎杀黄羊野兔一般猎杀无辜的平民百姓；大姑娘小媳妇一年四季不敢梳头洗脸，汉子们好不容易做一件新衣必须用锅底灰涂了又涂、抹了又抹，若不然，不是被绑票、就是被掠走。我的父老乡亲，对共产党新中国的感恩戴德是出自肺腑深处的。
　　然而，封建地主、土匪恶霸、巫婆神汉的铲除，并没有使我的父老乡亲从此走向富有和文明。‘共产主义’‘大同世界’固然十万八千里，即便是‘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也一样遥不可及。
　　天昏地暗，铺天盖地，或飞沙走石，或夹雪带冰，掩埋了水井，掩埋了农舍，掩埋了湖泊草原和农田……眼瞅着连绵的沙丘、寸草不生、一天天在长高在长大，我的父老乡亲一个个哀声叹气、愁眉不展。当此之时，百里大乌登竟然找不见一片林一棵树，不是种不活，而是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认为，这里一样可种树。
　　大喇叭响起，县区干部一拨接一拨匆匆赶来，“我们共产党人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斗则进，不斗则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我们共产党人及其领导下的革命群众就是要发扬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想，前人不敢想的事；干，前人不敢干的事……”
　　又一场波澜壮阔的人民战争－－人抬肩抗,车拉驴驮,男女老少齐上阵,“早看红旗，晚看灯”，大乌登人立下愚公移山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一仗，一打、打了整整二十年。我从八岁起正式加入全民义务植树运动，从此往后，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每逢春秋两季至少有五分之二的时间在植树。从八岁到十六岁，我与我的同学们义务种下了数不清的树。树木深深扎根在泥土里，共产主义、集体主义、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深深扎根在我们稚嫩的心田里。那时的大乌登人穷的要命，住校中学生的生活更糟糕，连野菜尚且吃不上，一年四季饥肠辘辘，是饿着肚子在植树。然而“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风漂落絮，雨打浮萍，青少年时期确立起来的理想信念是雨打风吹不掉的。近二十年来，我饱受炎凉、屡遭坎坷，与我同一天参加工作的中专同学们一个个高官厚禄，而我却在经济金融改革中一步步被改革为合同工，但我不眼红，不叩拜。“春蚕到死”“蜡炬成灰”，我永远只效忠于真理、正义、祖国和人民！
　　受祸国殃民“四人帮”之干扰破坏，恢复高考后，我小学时中学时的同学百分之九十九没有考上中专或大学，然而我要说，他们同样是不凡和优秀的，从孩童时侯起，他们就用稚嫩的肩膀肩负起‘植树造林，绿化祖国’建设美好家园的伟大历史重任，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他们的超前超常付出已使一代人、两代人从中受益，并且子子孙孙还将继续受益下去。
　　如今的大乌登，山青水秀、风和日丽，错季节蔬菜闻名遐迩，享誉京津，远销港澳台、俄罗斯、东南亚。这几年又成为国家级的风电基地，若是没有当年的“群雄降风魔，壮志锁飞廉”（古代传说中风神），一场十二级暴风下来，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再先进再坚固的风电机组亦会落花流水、灰飞烟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