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的“吉普车”（常玉河）

金莲川文学

　　一九七八年初秋的晚上，战士们刚睡着。十点以后，突然，我们排长急的喊我，快，付排，炊事班叫车，送我媳妇去医院，肚子疼要生了。我说白天不是去捡查吗，排长说白天去医院，医生说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呢，刚睡下，你嫂子肚子疼的坚持不住了。我赶紧往炊事班跑，进炊事班宿舍大喊：“吉普车司机快起来，紧急任务”。司机张殿亮是康保人，个大、嗓门大，脾气和他座驾一样、顺毛捋怎么都行，呛毛摸准蹽撅子，人直，性子直，心直口快，文化低，是个热心人。炊事班长把张殿亮叫醒，问我什么事。我着急的喊道，我们排长老婆要生小孩，让老张开车送医院。老张听见二话没说，用湿毛巾擦把脸去开车。
　　我们连的“吉普车”，有老张开车，又方便、又安全。大到连首长，出外办事，去团里开会，拉司务长上士去市里采卖猪肉蔬菜，去火车站接送来部队探亲的战友家属，小到往卫生队送病号，同时也是我们连王付连长，和地方搞军民关系的专车。一般星期六，王付连长会喊：张殿亮，备车，咱们去哲南农场。从哲南农场回来，车上拉着慰问我们连的各种蔬菜，付食品。我们和哲南农场是关系户，每当哲南农场秋收，忙不过来时，都会向我们连求援，帮着收玉米。在我们支援哲南农场秋收时，我们连的吉普车是最忙的，来往穿梭在部队营房和哲南农场之间，往收玉米现场送饭菜，往回拉感冒的、拉肚子、割了手、被蛇咬的战友。老张开的“吉普车”在去哲南的路上也是一道风景线，车路过那里，会引起路过的村庄老乡们和过路人观看。
　　记得那是收完玉米的一个星期六上午，王付连长喊，张殿亮备车去哲南农场。战士问王付连长：又去哲南农场呀？王付连长道，今天去给咱们连拉个宝贝去。问什么宝贝？王付连长神秘的说，暂时保密，不告诉你们。因为王付连长爱和战士们开玩笑，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事，大家也不在意。上了“吉普车”，由老张开着去了哲南农场。中午开午饭时，部队集合正唱歌，只见老张开着“吉普车”拉着王付连长回来了。王付连长还真抱了一件东西，用红毯子包着，抱进了三用堂。解释一下，铁道兵是流动性部队，哪里施工哪里是营房。有的是帐篷，有的是临时盖的土房。部队盖的三用堂，吃饭时是食堂，开会时是会堂，有重大活动是礼堂，所以叫三用堂。
　　王付连长从吉普车上抱个红毯子包，进了三用堂打开，大家一看，全连的战士高兴的欢呼起来，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电视机在团部见过，和看电影一样，看电影是布幕挂起来看，电视是往镜子里看。在七七，七八年团机关有的单位有，有的没有呢。我们连能有电视看，这在全团施工连队中少有的。连首长当宝贝，战士们也当宝贝。连部文书沽源兵李春贵专负责开关电视，别人只能看，不能动。
　　每天吃完吃饭，七点半全连集合到三用堂看电视。中央一台，也看新闻，也看故事，播什么看什么。干部战士的精神生活过的非常好，每天都盼着吃完晚饭看电视，星期六能看到十一点。好景不长，八连有电视的新闻传到了团部。团部来人收走了，理由是连队不允许有电视。是呀！营部营首长都没电视，连队能允许看电视吗。全连眼看着宝贝被拉走了，自拉走电视全连干部战士吃完晚饭像丢了魂一样。好长时间还恋恋不舍。
　　说了这么多，跑题了，还是说排长老婆生小孩的事吧。班长叮嘱张殿亮路上好走挂高挡，不好走挂低档。张殿亮说放心吧，我知道急缓。我见张殿亮去弄车，我回排里帮排长把嫂子扶下来等着。张殿亮开着他的“吉普车”，吁，喔，架，他的吉普车专用喇叭，叮呤，当郎的一阵铜铃声，来到跟前。一辆大黑毛驴拉着车由张殿亮赶了过来。大家把排长老婆扶上车，排长和一名战士也上了车。
　　张殿亮驴鞭一甩，大喊一声驾，驴车跑开了，听的一阵铜铃声，由近而远送排长老婆去了医院。这辆毛驴车就是我们八连的生活用车，全连干部战士都坐过这辆毛驴车。开始都叫毛驴车，后来张殿亮喂猪带赶毛驴车。张殿亮，75年入伍，康保人，入伍前是生产队三套马车的车倌。赶马车打的一手好马鞭，鞭头特别准。听战友们讲张殿亮在家赶马车时手持大鞭，有个嫂子在他前面走，他看见嫂子头上发卡挺好看，抡起大鞭一甩，把嫂子头发卡给抽掉，嫂子毫发未损。他赶的三套马车的三匹马，都不带茏头也没缰绳，光秃鲁，全凭着他手里的大小鞭。坐车用大鞭，地下走用小鞭。三匹马老老实实，服服贴贴的拉车，就像电影青松岭，马车老板钱广一样，关键时三鞭子。
　　张殿亮入伍前就喜欢饲养牲口，入伍后调炊事班喂猪，兼赶毛驴车。一次他送付连长去哲南农场，看到哲南农场有一头大黑驴，体长身高，象匹大骡子一样，全身油黑发亮白鼻梁。张殿亮看看毛驴嘴，和付连长说这头驴是四个牙的牙口，胸宽，腿粗，鼻孔大，是头好驴。求付连长把这头驴买回来。付连长就去问哲南农场场长要买这头毛驴，场长说场里买回来场部用的不卖。张殿亮不死心，多次找连长指导员付连长等首长，说啥也要买这头黑毛驴。经不住张殿亮软磨硬抗，连首长用连里的灰毛驴，换来了这头大黑毛驴。贴点人工也是军民团结，相互帮助嘛，军民一家亲嘛！
　　张殿亮拉回这头大黑驴，高兴的象得了宝贝一样。求连里木工班新给打做一辆毛驴车，刷上黄油漆，张殿亮买回拴毛驴的皮绳，就这样拴了一套毛驴车。不知道他在那里买了三个铜铃，钉在毛驴的套包子下面。毛驴只要拉车一走，铜铃就响。张殿亮把毛驴打扮的非常漂亮，黑毛驴腿脚快，连里大事小情，都用黑毛驴车。一次附近村老百姓得了急性烂尾炎，找连首长派个吉普车往医院送病人。连长说连里哪有吉普车，有个毛驴车，没汽车快，但比牛车快。老百姓看没有吉普车，心里着急，顺嘴来了一句：没有汽吉普车，驴吉普车也行。连长让张殿亮帮老乡把病人送去了医院。回来后连长管张殿亮叫司机，管毛驴车叫驴吉普。从此以后全连干部战士都称其为“驴吉普”。后来传到营里了，因为营部有时借用驴吉普，用上方便都管毛驴车叫“驴吉普”了。张殿亮名正言顺就是“驴吉普”司机了。
　　再后来叫的全是吉普车的名词，什么快跑是加快档，慢跑挂低档，毛驴带的铜铃叫喇叭了。再后来把驴去了，干脆就叫吉普车，或叫吉普，赶车叫开车。就是这辆驴吉普车为全连干部战士在修建通辽铁路，家属住宅楼，修通辽火车站等各项施工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全连干部战士吃的用的，全是驴吉普给拉回来的。干部战士父母家属来部队，探亲及接站送站，白天晚上都是张殿亮和黑毛驴车接送。干部战士头痛拉肚子都是驴吉普接送。施工中加班加点，顾不上回食堂吃饭，都是驴吉普车把热汤热饭送到战士们的口中。全连在通沙线施工中取的每一份成绩，完成的每一份任务，都离不开这辆驴吉普。
　　我们连的驴吉普就是这样，多年来默默无闻的为我们铁道兵的施工在无私地奉献。每次连队和干部战士立功受奖，谁也不会想到还有一头黑毛驴也在为完成施工任务奉献着。八连所取得的一切成绩理所应当就有驴吉普的一份，他为八连每个干部战士都服务过，我们应该纪念它，我们在心底永久的怀念它，我们坐过的黑毛驴车，我们连的“驴吉普车”！

　　作者：常玉河，75年入伍，原铁89344部队二营八连副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