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楼传说（张瑞明）

金莲川文学

    梳妆楼位于河北省沽源县境内，相传为萧太后梳妆的地方。一九九九年九月，在楼里挖出三具棺木，其中一具由一棵松木挖空制成，于是，史学界开始认为“梳妆”是“树葬”的谐音，从而对着这幢穹顶式建筑的功能提出质疑。历史的真像也许只有历史本身知道，无论这幢在草原上屹立千年的建筑是梳妆之楼还是坟墓，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此并不介意，一直把这里尊崇为圣地。也许是狼尾山的坚毅和闪电河的柔韧让梳妆楼占尽了风水，这孤零零的建筑，躲过了地震、洪水、风蚀、战争等灾难，历经辽金元明清几朝的风雨而不倒，用游牧名族特有的气质传承着历史，同时，也留下一个个神奇而美丽的传说。
    在众多关于梳妆楼的传说中，最神奇的莫过于“赶牲灵”了。与所有的传说一样，这个传说的具体年代已无从考证，当然也无任何的史料可供查询。相传，古时候梳妆楼附近是皇宫的养马场，某年冬天的某日，天气寒冷，风雪交加，马倌把马群赶进了梳妆楼里，一连赶了十群也没放满，马倌就自言自语道，能放就放的满满的。结果话一出口，就再也放不进去了，没赶进去的马被全部冻死。原来，往梳妆楼中赶生灵时，只要不说满字，有多少放多少。某年秋天，附近打草的村民遭遇暴雨，竟然将十几辆大车赶进了这个只有九十多平米楼中。有一年萧太后兵败，途径梳妆楼，为了躲避追兵，把几万人的军队藏进梳妆楼中，躲过了一劫。把弹丸之地设计成超大避难所，在房价日益飙升的今天看来，梳妆楼或可称得上是地产业的典范了。梳妆楼的胃口虽然大的惊人，却不会消化掉一只羊、一匹马、一头牛、一个人，进去多少，出来还是多少。就这样，梳妆楼用博大无私的胸怀，庇佑着芸芸众生，既有佛的慈悲，也不失草原的憨厚。
    另一个神奇的传说是“抱金鸡”。说的是从前在梳妆楼里有一只纯金的母鸡，母鸡生了一窝小金鸡。一些贪婪的人打起了金鸡的主意，就纷纷赶来抓鸡，想通过梳妆楼一夜暴富。可是，无论母鸡还是小鸡都很机智，根本无法抓到，淘金的人们都一个个趁兴而来、扫兴而归。然而，常在楼里住，哪有不打盹，一天，一只小鸡睡的正香，被一个汉子抓了个正着。汉子抓到了金鸡喜出望外，带回家中关进了笼子里。殊不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第二天汉子的手掌就开始溃烂流脓，疼得他叫苦连天。为了治好手病，他不得不卖掉金鸡换来医药费，结果是病也治好了，钱也花光了。到头来，汉子不但没得到一文钱，还经受了一番病痛的折磨。这之后，再没有人生出抓鸡的邪念。寂寞了的金鸡，也就不再测试人心的善恶，用一堂生动的德育课，教会人们勤劳致富的理念后，就此消失了。
    相比前两个传说，“ 珍珠井”的传说可信度更高一些。有一年萧太后征讨蔚州，路过了闪电河畔，被秀美的景色吸引，决定在此修建一座楼。她于是下令，途径多伦的东翼部队每人拿一块砖，途径骆驼山的西翼部队每人捧一把灰。太阳落山时，左右翼的先头部队同时赶到，开始盖楼，日头东升时，部队刚好过完，楼也恰巧盖好，青砖一块不多，白灰一点不少。盖楼时为了取水，在附近打了一眼深井，不论取水多少，水面都与井沿相距一尺。有一年，一个长工挨了东家的毒打，遍体鳞伤，逃了出来，路过梳妆楼时口渴难耐，就用手掌捧井中的水解渴，喝了井水后全身伤痛立刻痊愈，从指缝中滴落的水珠，落地后变为一颗颗珍珠，长工因此成了富翁。珍珠井的传说，虽然带有仇富心态，却给劳苦大众带来曙光。
    传说毕竟是传说，靠不靠谱没人会追究，正因为有了传说，历史才鲜活起来。说到梳妆楼，就不能不提萧太后，正是这个叱咤风云的女人，让有关梳妆楼的故事变的扑朔迷离。戏文里说，萧太后和杨大郎是龙凤胎，生下来时，两个人的后背连在一起，中间有一条肉埂，父母为了把这对连体婴儿分开，不得已动了手术。重男轻女的思想，让父母对这对兄妹起了偏心，一刀割下去，杨大郎背上只留下一道平整的疤痕，萧太后背上则多了一条难看的肉埂。世事难料，不曾想，萧太后背上那条肉埂却是一条肉龙，正是这条活灵活现的肉龙，暗中保佑了萧太后得以垂帘听政，掌管了一朝大权。而杨大郎只能寄人篱下，成为受制于皇权的一介武夫，最终战死沙场。
    戏文是可以杜撰的，史书却是考证出来的。事实上，萧太后不仅确有其人，而且确实从辽景宗时期就开始成为辽国的实际统治者，在内忧外患的纷争中，用自己的坚韧和才智延续着契丹民族的血脉。萧太后本命萧绰，小字燕燕，被历史标明是辽朝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改革家，她摄政期间，辽朝进入统治中原二百年最为辉煌的鼎盛时期。萧绰自幼美丽聪慧，被辽国一位将军韩德让看中，二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辽应历十九年二月，穆宗皇帝去黑山打猎，因为心情不顺，一日之内连杀了六十五人，六名仆役因没有完成穆宗指派的差事，自知难逃一死，索性铤而走险，当夜趁穆宗醉酒时将其刺死，然后逃亡。萧绰的父亲萧思温当时官拜侍中，穆宗意外被杀的消息传到他那里，这个时候萧思温能够及时通知谁来继位，谁就会是下一任的皇帝。萧思温当机立断，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派人秘密通知晋王耶律贤立刻飞马到灵前即位。耶律贤继位后，是为辽景宗，因萧思温拥戴有功，娶其女萧绰为妻，并册封为皇后。辽景宗耶律贤体弱多病，萧绰多临朝摄政。景宗去世，母寡子弱的萧绰想到了自己的初恋韩德让，委以重任，让他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年仅十二岁的辽圣宗。韩德让不负重托，对萧绰忠心耿耿，成为举世闻名的辽国重臣。
    历史是理性而严肃的，在皇权的争夺战中，情感只是利益的筹码。传说则是生动鲜活的，人性的光辉在传说中尤为灿烂夺目。萧绰和韩德让的爱情故事，在史书中只是带有血腥文字，在梳妆楼的传说中却成为美丽的动画。在坝上草原一个盛夏时节，大片的金莲花盛开在闪电河畔，一个契丹族少女手提花篮站在花海中间，蝴蝶翩翩起舞，蜜蜂飞来飞去，花香和鸟语让来这里度假的萧绰流连忘返。沉醉在这诱人景色中的萧绰离自己的家人越来越远，独自走到闪电河西侧的一座山上。这时，一阵凉风吹过，草丛里突然隐现出一只野狼，野狼灰色的毛发直立，露出锋利的牙齿扑向了萧绰，大惊失色的萧绰根本无法应对。眼见萧绰要被扑倒在地，一把弯刀飞了过来，将野狼的尾巴砍下。掉了尾巴的野狼惨叫一声，带着血迹窜进了草丛之中。受到惊吓的萧绰好久才稳住了神，看清一名英武的年轻将军来到身边，正是这个名叫韩德让的人救了自己的性命。萧绰为了感谢韩德让，用那条狼尾亲手制成了一条围脖，送给了韩德让，两个人也渐渐产生了爱情。后来，二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领地，连年的战乱，使得彼此难以相见，萧绰也就被迫嫁入宫中，成为太后。成为太后的萧绰不忘旧情，再次回到闪电河畔，将那座山命名为狼尾山，并在山下的一片平地上用青砖绿瓦盖起了一座高楼，想念旧情时，就来小住几日。每次来到楼中的萧绰都要卸掉朝中威严的装束，把自己打扮成俗尘女子的模样，在楼中精心的理发施粉，等待心上人的到来。这座楼也因此成为名副其实的梳妆楼。这个传说，成为修建梳妆楼起因的另一个版本，与“珍珠井”那个版本共存于民间。
    凄美的爱情故事在草原上世代相传，如泥土中生长出来的金莲花朵，把沉重的往事演变成美丽的神话。当我们透过传说回望历史，不止感受到金戈铁马的惊心动魄，也因生命的美好而平添几分欣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当历史的阴霾散去时，人性的光辉终将照耀大地。屹立于坝上草原的梳妆楼，以她独特的魅力，见证和诠释着过去、现在与将来，动人的故事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