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美丽的树（李占梅）

金莲川文学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水草丰美、气候凉爽、天高云阔的滦河上游，一位俊朗的少年正在湖边习武射箭。少年身着艳丽的蒙古长袍，腰扎彩带，头戴圆顶红缨帽脚蹬高筒皮靴，一副飒爽英姿的模样。少年搭弓射箭，一只飞鸟落在湖边，惊醒了正在湖中嬉戏的野鸭、天鹅和野鹅。少年抿嘴笑了，向着落地的飞鸟跑去。
    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声打破了草原上下午的宁静，少年顺着声音望去，在不远处的湖边，一只幼小的狼崽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前面的一位姑娘，姑娘慢慢后退着，狼崽慢慢逼近着，湖边是一只破筐和一些散落的野菜。少年来不及多想，从后背抽出了剑，拇指勾弦，食指轻抬箭尾，慢慢拉弦，对着狼崽飞去，狼崽干嚎一声应声躺地。姑娘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说不出话来。少年看着姑娘，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有些凌乱的头发、朴素的布衣依然遮挡不住姑娘的美丽。四目相视的瞬间，空气仿佛也静止了。
    少娘和姑娘攀谈起来。一个下午过去了，寂静的夜来了，月圆如盘，天籁如兰，星光冽滟，正是春夏之际，蒙古草原上强劲的风瞬间也变得分外柔和。两人相拥而视，十指相扣，海誓山盟。
    少年说他回去禀报了父王就来娶她，姑娘说她家就在凉陉脚下，不论多久，她都会等他。
    姑娘以为这一牵就是爱，这一牵就是情，这一牵就是天荒地老，生生世世。
    少年刚回到王府，就接到皇帝的命令，说在一个叫伯牙思的地方有一群叛贼叛乱，让他率一千精兵前去平叛。少年没来得及向父王禀报姑娘的事就匆匆出发了。
    部队刚到达伯牙思，突遇数万敌军前来偷袭，仓促之中，少年率兵迅速撤到一座山后隐藏起来以等待时机，任凭敌军如何谩骂叫阵就是不出来。敌军以为少年的部队软弱无能，又只有一千余人，早晚也是他们的碗中肉，遂在一块麦田旁生火做饭。这时恰巧刮来一阵北风，少年随即命令手下人用巨型的西域抛石机“回回炮”向敌人发起进攻，有一炮正好打中了生火做饭的伙夫，火借着风势立刻蔓延开来，少年乘胜在敌阵中左右开工，只打得对手仅剩数骑狼狈逃窜。
    凯旋的少年自然得到皇帝的好多赏赐。更大的赏赐是皇帝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这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少年闷闷不乐，闷闷不乐的少年把心事说给自己的父母亲，父亲大怒，天下儿女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儿女私定终身的道理？何况这次是和皇帝做了亲戚，多少人做梦都盼不来的。少年用不吃不喝反抗，父王用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压迫他。
    终于在这年的秋天，少年顶不住各方面的压力，牵着皇帝女儿的手从两堆篝火间穿过，接受了火神的洗礼。这一天在这热闹喧嚣的场面里，明明很多人，自己又是主角，少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融不进人群中。眼角余光一撇，惊鸿中他发现人群里竟然有他海誓山盟的心爱姑娘，姑娘默默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探寻，像关问。那一刻，少年感到了深深的悲哀、愧疚与无奈。
    婚期过后，少年恳请父王，让他见一见凉陉脚下的姑娘。父王终于允诺了，但前提是，他还要在下一次的战事中再传捷报。
    少年知道姑娘不识字，遂画了一副打了胜仗就去看她的图画差人送去。哪知姑娘自那天看见少年真的和公主举行婚礼后，姑娘就一病不起，常常望着夜空中那轮宁静的皎月发呆，姑娘那样细婉哀思的韵律，寂寥的心事，无人诉说的满腔真情只能寄予清风与明月。看着少年送来的图画姑娘剪断一缕青丝送与来人，让他告诉少年，自己不求任何名分地位只等他平安回来。
    一年后，新疆再次出现叛乱，形势触及整个西北。少年再三请命前往新疆平叛。求胜心切的少年带领部队进入大漠以北地区，那里一片沼泽不见边境，又连逢几场大雨，几乎没有道路可走，除了水塘和泥沼，道路愈显泥泞，凹凸不平，整支部队行动缓慢，大意而又心急的少年没有认真选择进军的道路，分析进军的形式，失足踏入沼泽，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埋伏的敌军五花大绑捉了过去。后边的骑兵冲上来想要营救主帅，无奈一双双皮靴深陷泥坑拔不出脚，才知这是敌兵挖下的无数陷坑。
    被俘之后，敌军爱惜少年的才能，一直派人劝降他。少年不肯就范，敌军恼羞成怒。就将其杀害在卜罗的荒远之地，就地埋葬。
    这边姑娘几个月不见少年的音讯，病情一天天加重，心底里却无法埋怨少年的不归，她不知道他那边的任何消息，那一段日子对她是煎熬，是炼狱，是一个孤独的女人说不出倒不出而又无法直视的慢慢黑夜。也是在那一天几乎是同一个时辰，几天不吃不喝的姑娘突然闭上了眼睛。临死前她哀求自己的爹娘把她葬在闪电河畔，她说她要在那里等她的情郎回来。
    没多久，姑娘的坟墓上长出一颗小树，小树借助风势，雨势异常茁壮的疯长着，几年后树干竟直挺云霄。
    几年后皇帝命重臣十九人抬棺，精骑五百护卫，准备将少年的尸体从卜罗运回部落。在到达闪电河畔时，一阵狂风夹着沙粒和雨水袭来，士兵睁不开眼睛，寸步难行，有人看见前边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遂抬棺到树下避风挡雨，好大一阵风雨过后，重臣抬棺准备再前行时，棺木竟然自动开裂。众人惊呆了，因为他的棺是由一截完整的红松木凿出，很难开裂的。更让人惊呆的是，棺木开裂后，他的尸体栩栩如生，而这棵大树的树叶如同被秋后的劲风扫过一样，纷纷洒落进棺木。消息传回皇宫，皇帝惊叹这是天人，又感叹他们的真情，就把他葬在这棵树的东南方向，也就是现在的张家口沽源县狼尾山脚，闪电河畔，并建楼以纪念他。
    他就是传说中蒙古汪谷部的首领孛要合的次子爱不花与世祖忽必烈季女月烈公主的儿子阔里吉思,因为他的椁是由一排排红松树桩围成，所以当地人将“树桩”作为基上建筑物的名称，后来谐音为“梳妆楼”。
    而梳妆楼西北脚的这棵树历经百年风雨坎坷沧桑世事变迁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不问孤独，不问累否，不问疼痛，不问轮回，以自己的姿势演绎着一个不悔的爱情传说和誓言：爱是不可分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