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流年（高世玲）

金莲川文学

那些男孩，教会我成长；

那些女孩，教会我爱。

----《夏至未至》

    《夏至未至》摊开在手边，我的表情一尘不染。眼角干干的，没有想哭的感觉。心脏似乎在很久之前的某个瞬间，习惯了疼痛的抚慰。脑细胞在不停的回溯从前，终于，细胞的回路停在了五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我第一次读完《夏至未至》，凌晨三点。
    眼泪一直挂在眼角，晕开的字迹像一片图腾，狠狠地印在心室壁的最里层。
    年华圈点出他们每个人曾经存在过的印记，那些被血晕染的天空，蓝色和红色互相覆盖，开出一片片的紫，最后被泪水清洗干净。
    伤口被岁月无情的洗礼，一次次的撕裂复合，再撕裂再复合，重复的频率就像高频的电子设备，每次响起都会伴随着刺耳的痛楚声。
    他们就那样消失在香樟树下，消失在寒冷的冬夜。但是疼痛却深深的葬入坟墓，并被刻上永恒的字碑。
    下一秒快门闪动时，我希望泪水可以模糊我的视线，让我无法看清二百六十一页的字迹。但是我却忘记了，那些眼泪是为着他们而流。
    悲伤到底是怎样的种子，亦或是不明实物的异体，让你可以痛到骨子里，用绝望来为他们画上一个句号。
    小四，你说你写完这个结局你哭了，那为什么不写的完美一些呢？为什么不能对他们都公平一些呢？为什么要让命运将他们相连相系，而最后又狠狠地深深的将他们撕扯到地球的两极。
    眼泪一直流到天明，手指触及到的依然是没有温度但却活生生存在的他们。明明可以很幸福，明明可以很快乐，明明可以不悲伤，但是却偏偏要惹哭所有的人，为什么……
    小四，就算是你，也应该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吧！
    我撕下了那一页，因为太过用力的原因，撕裂的地方，像咬裂的伤口。那些痕迹就像倒刺插入心脏，细密的长针一寸一寸渗入，最后完全消失在与血管相连的地方。
    我用力的握紧拳头，用力的握紧，再用力一些。我感觉指甲透过纸张嵌入了皮肤，一些带着温度的粘稠液体，让我有一种被灼烧的错觉。我以为至少这些红色的高温溶剂可以融掉那些刺人的字句。但是结果，我错了。我眼睁睁看着黑色的墨迹混着红色的液体倒流回身体，穿过全身的器官，然后回到心脏。
    我依然倔强的用力，而那一刻，就像紧握着心脏，微微用力，挤出的就是红色和黑色的混合物，并且伴随着让人窒息的心痛。
    清晨六点，我一点点的移下床，那些他们的故事，我必须忘记。
    拉开窗帘，一片银装素裹。下雪了，好温暖。冰冷，我需要你，需要你冻结我的思想和心脏。
    站在过膝的雪地里，寒冷开始一层一层的结冰，从血液到皮肤。我的视线恍惚定在了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下。我看到陆之昂戴着怪异的毛绒帽子，穿着厚厚的棉衣，脸上依旧是一副浪荡不羁的表情，让人感觉他总是带着一点点的邪气。浅川一中的冬天也是那样的寒冷。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桥洞，看到了一个满身油腻的乞丐。破烂的衣服遮不住他庞大的身躯，长长的头发由泥土混缠在一起，布满黑泥的脸上印出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光着的脚因为冬天的寒冷而被冻得全部都是爆裂的伤口。但是他却安静的站在书店门口，紧紧地握着一本名为《天使》的画册，喉咙里发出嘶吼一样的呜咽，听着让人有种撕心裂肺的心碎。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瞬间没有了氧气。我捂着那片生生发疼的地方，慢慢的蹲下抚摸受伤的自己。
    陆之昂可以遇到另外一些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以忘记曾经的伤痛，可以追逐自己的幸福……但是命运却让他只能痛着，伤着，想着，念着，恋着，并流着泪……
    雪似乎下了很久，古原的冬天就和浅川一样，冰冷而没有温度。我好像昏睡了很长时间，躺在温暖的雪地里，泪水融化了身底的一片洁白，露出黑色的骨脊。
    之后的之后，我要远行了。没有尽头类似于流浪的远行。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们跟着我颠沛流离，我不想让你们再受一点伤，所以，我只有放弃。也许是我太懦弱，也许是我不够勇敢，也许是我根本就无法平静的去对待你们，也许……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但是我真的只能放弃。
    《夏至未至》，再见!
    我将撕下的一页重新粘合，然后把书放在了书箱的最底层。在离开的前一天，我无意间又或者是有意间翻到了《夏至未至》，我强迫自己把视线拉回到其他的地方。但是心脏依然袭来了微微撕裂的感觉，眼角莫名的滚下凉凉的液体。
    我就那样残忍的将它连同自己的青春，一起埋葬在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那些划破我流年的过往，以及那些触目惊心向外流着鲜血的伤口，在这里就被圆满的画上了一个句号。这就是我的一生，我以为。
    没有所谓的消失，我的人生依然在继续。
    五年后的今天，我再一次站在这里，尘埃落定。
《夏至未至》。手指一页页的碾过，字迹一行行的开始在脑中穿行。一样的作者，一样的读者，一样的故事，一样的结局。一样的时间，凌晨三点。
    心脏平静地没有任何异样，眼角也没有之前的晶莹液体，面部也没有之前哭到扭曲的表情。好平常的一个故事。仿佛他们不按着那样的生命轨迹运作，不按着那样的结局奔去，一切才显得不正常。而只有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他们才是合乎常理的存在。
    席慕容说：“太阳落下去，当他升起来的时候，有一些你认为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就此和你分别。”简单的一句话，为《夏至未至》写上完美的概括评语。其实他们的故事，也不过如此简单而已。
    五年。我看了什么，听了什么，写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一直都是那样，活着。只是带着曾经没有见过，碰过，甚至是想过的东西活着。
    雪花开始一片一片的飞舞，我看着远方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洁白，和一条宽阔的马路，一排排的枯枝。
    那些路，我一一走过；那些树，我再次抚摸着。心平静的就像一潭刚刚被暴风雨清洗过的湖水，静谧而淡然。
    结局，终究是结局。就像人死不能复生，别人只能说节哀吧！我好像完全读懂了他们每一个人，也读懂了他们的选择和人生。
    陆之昂如果不打冯晓翼，那他就不是陆之昂；立夏如果不那样一言不发的离开，那她就不是立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似乎他们的故事就应该以那样的结局来谱写，才能体现出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价值，才能告诉所有的人，他们曾经来过。
    这一次，他们就像一个个浮跳的音符在我的眼球上弹奏出一曲哀婉的悲剧之歌。但最后只能曲终人散，而我安然的拉下幕布，平静地走下舞台，走向下一个别人的故事。
    站在雪地里，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悲伤特有的气息。但是他们与我却如恍若隔世，只是眨眼的瞬间，就被时间割据成两个不能相容的虚体。
    遇见，你是幸运的，因为你遇见了立夏和他们；
    而我，也是幸运的，因为我收获了成长和成熟。
    我不再流泪，不再憎恨，不再悲伤，因为别人的故事揉不进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故事只能自己走向尾声。往事随风，伤痕必须被刻上遗忘的墓碑铭。
    再见，你们！
    再见，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