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汪曾祺在沽源的足迹（四）

风儿

       重地写下下面的文字，是因为今天是汪曾祺先生的忌日。1997年的5月16日这位写出很多“温暖文字”的为很多人所喜爱的作家与世长辞。从一位网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临时改变了原定于5月22日（下个休息日）的寻访计划，改在今天完成寻访汪曾祺足迹的最后一站——沙梁子之行。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照例不休息，好在下午没课，于是带着借来的数码相机，冒着蒙蒙细雨上路了。有老公的一路陪伴，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我不像上次南沟之行那样孤独寂寞了。
       沙梁子位于闪电河乡与二道渠乡之间，离县城大约有30里，在南沟村东北面，两村相去不太远。出了县城顺着一条柏油路向东走二十几里就到了闪电河乡政府所在地，继续向前走三四里后出现两条岔道，右边那条通往丰宁，左边的通往二道渠，左拐走没几步正北方向就出现一条土路，路口有一座突出出来的小桥，过了小桥继续往北走不远就是沙梁子。
       沙梁子属牧场塞北管理区二分厂，包括西南营子和沙梁子两个自然村。村子里的人大都是厂里职工，都以养奶牛为业。顺着土路向前走首先进入的是西南营子，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村子的东北边有一个小树林，树林的尽头就是沙梁子村。
       在一位阿姨的指引下，我们很顺利地找到了位于沙梁子村的厂部，现在叫沙梁子管理处。因为是星期天，管理处工作人员都没上班，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位看门的老人。老人名字叫黄金库，今年60多岁了。他告诉我马铃薯育种站旧址在西南营子西南端的一棵大榆树前面；原来有四排房子，最后一排房已经拆了；这排房子的下面是一个储藏马铃薯的大窖，窖还在；前面的三排房子现在是职工的家属房，历经修缮和翻盖，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问起他是否知道有一个叫汪曾祺的人1960年在这里呆过，他说那个时候他还小，不太清楚，可是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那个人就是赵喜珍老人。他还告诉我赵喜珍老人五十年代就在马铃薯育种站工作，育种站撤了以后就到张北的坝上农科所工作了，退休后又娶了本村的老伴，现在在张家口儿子家，村子里还有他的后儿子和女儿（现在老伴的儿子和女儿）。
       由于得到老人的指点，我很顺利地找到了赵喜珍老人的后女儿——一个正在炕上缝制十字绣《清明上河图》的中年妇女，并从她那得到了老人的手机号码。她说“他是我们的继父，不过那人很好……”
       从沙梁子出来，又回到西南营子马铃薯育种站旧址去拍照。远远地就看见那棵分开两股叉的大榆树和它前面红色屋瓦的房子，低矮残破的院落。走进才发现这些房子基本都是泥坯墙，应该就是五六十年代的产物，只不过后来的住户又对其进行了进一步的修缮，屋顶上加了瓦，有的还换了砖垛，改了窗户。果然是三排房，不知汪曾祺先生当年住在哪排房子里。
       拍完照片后又找人问了问，没有找到更了解情况的人，只好离开了。回来的路上，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衣服潮湿、鞋子上沾满了泥巴，可对于我来说有雨中的寻访别有情趣，并无淋漓之苦。
        回到家以后，我拨通了赵喜珍老人的电话，与他进行了简短的交谈。赵老是这样描述汪先生的，他说：“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是姓三横一竖的“王”，而是加三点水的“汪”；这个人瘦瘦的，黄黄的；五十岁上下，性格温和，待人和气；住在第三排东边紧挨伙房的房子里；只呆了几个月，主要工作是画马铃薯的叶、花、茎、块茎，冬天没得画就走了”。他还告诉我那个时候单位人不多，没事干的时候就经常在一块，他经常站在旁边看汪曾祺先生画马铃薯图谱，画完整个的马铃薯再切开来画……
       寻访结束了，而我却久久不能释怀，头脑中一再出现瘦瘦的黄黄的汪先生的形象。忽然想起汪先生在《钓人的孩子》中的一句话“每个人都带着一生的历史，半个月的哀乐，在街上走。”当他在沽源沙梁子育种站过着“微苦而又轻甜”的生活的时候，伴随着他的又是怎样的哀乐呢？仔细地读过他的《沽源》，无论是坐着二饼子牛车看蓝蓝的天看平如案板的地，夜雨初晴的早晨提着网袋在草原上搬蘑菇，还是在广漠的原野上感受忽而电闪雷鸣忽而阳光灿烂的高原气候，品尝令他终身难忘的羊肉口蘑潲的莜面饭，还是描述他在细沙地上抖缰骑马的豪举，他都是用饱含感情的笔触来写的。最后，他说"我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机会到沽源去了"。读到这里，不知为何我的眼睛湿润了。是啊！他，汪曾祺，曾经来过！与沽源的山川大地交流过，这种心灵的交汇曾让他兴奋不已。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再次神游其间的他仍然流连忘返，很像那个误入桃林的武陵人吧！深沉的怀念与向往之情诉诸笔端，让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沽源人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