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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舅舅”的婚姻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孙志刚 时间: 2017-3-21 09:02
标题: “舅舅”的婚姻故事
本帖最后由金莲川文学于 2017-3-22 22:03 编辑

　　有一天在钟楼社区公园马路沿上遛狗，看见一个电动三轮车满载废品从路中穿过，蹬三轮的轻松自在，嘴里哼着小曲。我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荡起一波涟漪，有关蹬者的往事在脑海中忽隐忽现。岁月不饶人呵！几十年的光景匆匆而过，思之如歌。
　　此人原是我家的邻居，我唤他叫“舅舅”。七几年左右，驻宣的华冶地质勘探五一六队，分来一批复员军人，他是其中一个。因单位和我们家院毗邻，时间久了便生来往，又和一家邻居阿姨盘了赤城老乡，于是我们一伙孩子就“舅舅，舅舅”称开了。当时，小伙子刚退伍，正值青春年华，浓眉大眼精神结实，一付朴实无华的样子招人喜欢，于是很快就成了我们院里的朋友。
　　有一年，确切时间已记不清，“舅舅”竟然没谈多久恋爱就结婚了。在我们东院两间小房里安了家，我们几个孩子有事没事地也去他家转悠。听说对象是湖北那边的，介绍人隔了好几层关系，来龙去脉已不详实。考虑到自身的条件，能有此姻缘已是上帝赐予，他没有多考虑就着急地和女方把婚事办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新娘子，身段高挑容貌俊秀，皮肤白晰乌发披肩，看上去芳龄二十左右，一付美人胚子。与我们的“舅舅”相比，尽管男人五官端正老实巴交，而且心地善良对她相待如宾。他们能否在一起生活过日子，坦率地讲，当时连我小心眼都打问号。在最初新婚的日子里，“舅舅”一直把媳妇当女菩萨供奉着，人家就懂穿衣打扮，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整天待在屋里看书，稍有埋怨就会哭爹喊妈，弄得四邻不得安宁。男人怕笑话，只得忍气吞声对付女人。起初甜蜜温馨的新婚感觉日渐消退，随着家庭琐事搅成一锅粥，俩人的矛盾升级，本不牢固的婚姻状况裂痕渐突。
　　后来他们搬家到单位去住，我也下乡做了知青，他们的生活消息就断了。回城后才知道，以后不久二人终于过不下去，没吵没闹和平分手，女方挺着个大肚子离开回了老家，男方似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相干，一场稀里糊涂的婚姻宣告结束。再后来，我的这个“舅舅”又结婚了，娶了个本地菜农，生了一儿一女，夫唱妇随相安度日，生活如平静之水祥和安宁。
　　几年前，母亲偶然间遇到“舅舅”，得知他已退休，儿女也都成了家，趁着身子骨硬朗，干起了收废品生意，悠闲自乐神情爽快，看上去如今的生活无忧无虑。说话间他透露母亲一件新鲜事，让人着实感动。
　　事情是这样的。“舅舅”退休后的一天，单位的人给他领了一个姑娘来，说是找爸爸，单位地址姓名年龄都对，只好把她交到他面前，是真是假凭他认定。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一个女儿，他几乎不知所措，当仔细问清情况后，他确信女孩是自己的闺女。孑然一身的闺女从那么远来寻认她的生身父亲，而他二十多年未曾给她丝毫关注，愧疚无比地他痛哭流涕，万分乐意地把闺女认了，一对亲生父女骨肉分离后终于团聚。听孩子讲，她外公文革当中是南方某个地方的领导，那年为了躲避知青下乡浪潮，把家里唯一而且娇生惯养的女儿草草远嫁他乡，为此糊涂事后来懊悔不已。母亲怀着她离婚回去，也给他们家蒙上了一层痛苦的阴影，这道阴影整整笼罩了三代人。待她懂事了，向母亲要爸爸，母亲无言以对，只得把自己年轻时酿下的苦酒往肚子里咽，谎称他没了。长大了后，母亲重新组建了家庭，她就一直在外公家生活，外公外婆也对此事回避搪塞，但爸爸始终萦绕在她内心深处，对她的生身之迷一直疑惑不解。孩提时每当看到人家父母携孩子一同去公园游玩，小心眼极度羡慕，成人后想弄清爸爸的想法愈来愈强烈。在她高考被大学录取的时候，她郑重地向母亲摊牌，把父亲的情况讲清楚，否则不去读大学。母亲被她执拗的性情感动了，向她述说了真实的往事，并同意她北上寻父。怀着对爸爸的渴望，姑娘凭着母亲给的一个纸条，竟然顺利的找到宣化，与从未谋面的爸爸相认喜得团圆。
　　“舅舅”一家热情地接收了这个南方女儿，兴奋异常的他彻夜难眠，接下来的几天，他陪着姑娘问长问短呵护有加，似乎想极尽努力去填补对孩子多年的亏欠之情，为他老来得女充满感激，也为自己那一段苦乐交融的婚姻终有结果而深得慰藉。女儿走时，他大包小包买的东西，把一万块钱交给她做大学费用，并一再叮嘱，以后有什麽困难尽管开口，这边有爸爸有亲人，宣化也是你的家。就这样，一家人相聚又散，可各自的心里无比踏实，因为他们都找到了生命存在的真正价值。
　　我的这个“舅舅”，看上去依然乐观，蹬车的姿态从容有力，想必他身体健康，心情舒畅，生活过的有滋有味，这多好啊！那段不应有的婚姻，怨谁？怨他或她或她的父母，真是讲不明白。当年她做了知青又怎样，吃点苦受点磨难又怎样？当年他不考虑彼此的思想文化乃至家庭之间的差别，爽快的答应下亲事对吗？当年她的父母出于何种考虑，出此下策毁了女儿的青春？这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化消失，留给世间的唯有真实的情感故事，令人激动不已。

　　作于二零一二年九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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