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终了夙愿,我将我一个异乡人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刻记在了洞庭湖畔。这是十月的一天。洞庭湖真是好胸怀,它削平了湖岸,就将整个一碧天宇拉下水来,亲亲切切地拥入怀中。远望,水天一色,浩阔明朗,我就想,它是不是地球的一只眸子,深邃而蕴藏无尽呢?湖在天上,天在湖里。一片白云,溅起了一朵浪花,洇湿了我滚烫的胸膛,好像在向我发问:人生该有怎样的胸怀呢?
洞庭湖,位于湖南省北部,是经一场古地壳的断陷而成。一片大水,胸怀畅达,纳湘、资、沅、澧之后,才以雄浑的底气承接浩瀚的长江。它衔远山,吞长江,像一块翡翠,闪烁着天青的光泽,又像一匹绸布,抖动着柔软的风情,更像一条锦鲤,鳞浪闪烁于中国的版图上。
湖水,被秋阳温暖着,波光涟滟,映在心上。一粒白鸥,踩平了一绿湖波。两只白鹭,衔着一缕缕透明的白雾,划过湖天,隐约出二三诗行……空阔茫茫,大气蒸升。日月煊蒸几千年,大泽酵发几千年,终于酿成中国的一缸陈年窖酒。隐隐约约,那弧形岸处,一抹郁郁苍苍,一云泽湿一排绿林,一梦泽养一片青草,纳天地之水影,厚人文之蓄积,才有如今的洞庭之胸怀。
有风自远古而来,吹来唐诗,宋词,元曲……一位年轻的姑娘,踩着古诗的韵脚,在家门口张望,可看见李白、杜甫、白居易、张孝祥、陆游等著名诗人的身影?有清,从水来,那是《离骚》的诗韵么?有情,从天来,那是龙女的吟唱么?有香,从远来,那是斑竹的滴清么?掬一捧湖风,看一看,云几重,水几重,柳几重,月几重;扬起一把湖风,飘一飘,湘之魂,楚之魄,龙之舞,蝶之梦;一条鱼儿跃出,即被风定格,剪影成鲜鲜肥肥的样子;向日的莲花,静默于一朵白云之上;稻香的甜味,恰被在水一方的岳阳城,悠悠泼洒。
北通巫峡,南极潇湘,巴陵的美景全集中在洞庭湖上,风月无边,汹涌着,流动着,无边无际。我在洞庭胸怀的边缘徜徉,于随意的遐想中回过身来,仔细地凝望着湖东的岳阳城,一个娇小的小不点,象一只小小的猫咪,温顺地匍伏在洞庭湖的脚下,被湖的轻微呼吸,轻轻拍打着。
这让我生发出异常兴奋的情怀来,便幻见岳阳西门城头,那三层金黄色的琉璃瓦,尖尖翘起的楼檐角,好似张开的熠熠放光的鸟翅,欲向蓝天里飞去。千古岳阳楼,是三国东吴建造的美丽,虽几经水患、兵燹的侵袭,早被一朵白云摄取而飘远,无影无踪了。但洞庭人不屈不挠,不断地重建,始终将洞庭胸怀揽在心中。这种执着追求远大的精神,令人感动万分。
看一阵阵飞溅的浪花,忽想起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岳阳楼记》,禁不住念起“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名句来。耳畔也随着震响高旷的声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见那水天之际的岳阳城楼,豁然明朗而巍峨起来。千古名篇《岳阳楼记》,是公元1044年夏,范公应约写就的。它的著名,概因它有崇高的思想境界。尤在其中把“先忧后乐”的意义熔铸到短短的两句话中,字字有千钧之力。可见,洞庭有多广,忧思就有多重。一阁,一文,激扬一方洞庭之水,范公的劝辞,正在千古长空之上,荡浆轻摇,激浊扬清。
放眼诗情画意的湖面,我不禁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想古人率先为天下的苍生而忧虑,这只有充满抱负的人才能做到,而养尊处优、饱食终日的人早将“担当”一词忘记得干干净净。然“后天下之乐而乐”更难做到,把自己的生活水准放在老百姓之后,如不具备“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卓绝品性,哪里能做得到呢?继而又想,先忧后乐所体现的精神,即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品质,在今天无疑仍有深远的教育意义。湖面阳光,金灿灿的,铺满了我遐思万千的心路。先忧后乐的情怀,万古跃金名言。古楼巍巍门风,宽阔洞庭蕴涵,波涌目标远大。原来,洞庭的胸怀,是先忧后乐的胸怀,紧紧拥揽着八方人心。
天风劲吹,烟霞万里,思接千载,感叹不已。洞庭八百里,全力躬耕。鱼米之乡,是这大水之田奉献给人类的最真实的馈赠。长看洞庭,临风开怀,我感到无比的欣慰和欢喜。我的脑海不再渺渺茫茫了,其间闪烁的都是“先忧后乐”的誓言,人生当胸怀,人生当担当。亲临一滴湖水,聆听一句劝辞,又在范仲淹的襟怀里看到了蓝天和白云,这真是一次修身养性的旅游。
登泰山,小天下;看洞庭,大胸怀。环顾坦荡,殷殷期许,一帆风正,洞庭湖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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