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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罗杰·米罗图画书《若昂奇梦记》：在夜的幻想中飘浮 [打印本页]

作者: 雪山狐 时间: 2016-7-17 08:11
标题: 罗杰·米罗图画书《若昂奇梦记》：在夜的幻想中飘浮
　　漆黑的夜里，孩子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床上，等待着外出捕鱼的父亲归来。这时候，他能做些什么？
　　他只能躺着，什么也做不了。或许，他还想要用睡眠来努力抵抗身体里面逐渐膨胀着的那份不安感。然而，在身体的静态中，他的想象力却不可抑制地奔腾起来。不论醒着还是睡着，那个因为受到黑夜和孤独的滋养而变得格外庞大错杂的想象世界，把孩子彻底吞没了。
　　在巴西图画书作家、画家罗杰·米罗的图画书《若昂奇梦记》中，一个叫若昂的男孩就是这样陷入了渺无边际的幻想意识流中，而他的幻想的起点和边界，都是他的被单。
　　这是一个奇特而又巧妙的构思。真的，在漆黑的夜里，孩子惟一能抓住的也只有他的被单了。这小小的被单承载了他所有安全感的寄托。然而，恰恰是这张被单，因为被他的想象力所浸透而成为了男孩黑夜幻想的发源地。罗杰·米罗在若昂的被单上大做文章，随着被单花纹的变换，我们看到了若昂的想象展开以及与之相伴随的他的各种心理感觉。在若昂入梦以前，他的想象以及被单上呈现的花纹，带着些许抒情诗的风格：“一个吻轻轻地落在若昂的额头上。是黑夜亲吻了若昂。它藏在哪儿？它是不是躲在一声声的歌谣里呀？或者是藏在一阵阵的晚风里？还是在被子的丝线变成的一座座高山里？”小男孩甚至还在被子的“山峦”里制造了一场“小小的地震”。然而，在孩子睡着之后，他一直小心地为自己掩藏着的那份小小的恐惧感，却偷偷溜入了他的梦境。“睡梦中的若昂感到了一丝丝恐惧，恐惧也一丝丝地蔓延开来，难道是若昂把装满恐惧的水龙头打开了？”
　　《若昂奇梦记》的插图据说受到巴西刺绣图案的灵感启发。插图中那些细致精美的线条和图案，巧妙地烘托出若昂想象世界的神奇瑰丽与错综复杂。我们看到，从被单的图案里幻化出无边的黑夜、古老的歌谣、轻拂的晚风、层峦叠嶂的高山峡谷、翻卷着浪花的广阔海洋、一个椭圆形的湖泊、一面巨大的渔网……这一切当然都是从若昂的想像里生长出来的幻象，每一个幻象里都有着若昂小小的身影。插图上，若昂的身体与被单空间关系的变化，似乎暗示着若昂与他飘浮于其中的那个幻想世界之间关系的变化：在男孩还没有睡着的时候，他的身体往往有一部分露在被单之外，或者就在被单边缘附近；这时候的孩子处于一种浅幻想的状态。而随着被单越来越完全地覆盖和卷住了男孩的身体，原本虚实交织的幻想就变成了全然虚构的梦境。这时候的若昂被他自己编织的幻想牢牢地包裹着，原本就藏在他心底的恐惧，此时也像梦境中的湖水般不可抑制地汩汩流淌出来。
　　透过若昂的梦境，我们看到了一个孩子如何勉力抵御着他内心小小的恐惧感：恐惧化为湖泊，若昂想把湖水排干；恐惧变成小鱼偷溜出来，若昂想用一张渔网去网住它；恐惧变成的大鱼冲破了渔网，若昂忙着去修补网上的窟窿；恐惧变成的窟窿却越来越大，开始吞没一切……画面上，那样一张由密密织成的被单花纹构成的、从头到脚裹住了若昂的大网，生动地传达出男孩一个人在家睡觉时的那份忐忑与不安。
　　在梦境中的恐惧感即将失控的时刻，若昂醒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梦境重新回到现实世界，而是来到另一个比梦境更为奇异的幻想世界，因为醒来后的他发现，编织着他的梦境的那床被子，不知怎么被拆掉了，他的手里只有一根长长的丝线，而地上则散落着一堆字母。于是，若昂就用一个问号牵引着那根丝线，把字母一个个地串起来，重新给自己做了一床“字母的被子”。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结局，它笔下现实化的幻想和幻想化的现实，透着一种南美风情的魔幻气息。我们可以把这个结局读成一种天马行空的幻想，但我们也可以这样解读幻想的意义：故事中一直在男孩心中蔓延生长的那份恐惧感，似乎是在他自己掌握了想象的针线和材料之后，才得到了完全的释怀。醒来后的若昂“一边缝被子，一边哼起了自己编的催眠曲”，一种舒缓平和的氛围代替了此前有些紧张的情绪，它意味着若昂终于一个人走出了黑夜的恐惧。这对于那些与若昂一起紧张地体验着黑夜带来的不安感的孩子们来说，当然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结尾。
　　罗杰·米罗用黑、白、红三色的配合，来表现黑夜、梦境和幻想混合在一起的奇妙感觉。画面的线条和图样透着手工织物特有的柔软、纤细而精致的质感——这或许正是幻想的质地。这样一本精美的图画书，哪怕只是一页页地翻看它的插图，也让人觉得意味无穷。
　　2014年3月24日，博洛尼亚童书展上，国际儿童读物联盟宣布罗杰·米罗获得本届国际安徒生奖插画家奖。其时我与罗杰·米罗同在发布会现场，我向这位1965年出生却依然保持着孩子的精力和笑容的插画家表示了祝贺，并告诉他《若昂奇梦记》即将在中国出版的消息，他用中文连说“谢谢”。对于这位此前已连续两届提名安徒生奖的巴西插画家来说，这真是一份不小的惊喜，因为进入本届大奖终评的5位插画家中，还包括早已名扬海内外的英国童书插画家约翰· 伯宁翰。然而，阅读《若昂奇梦记》这样的作品，我们会觉得，评委会之所以选择罗杰·米罗作为本届大奖得主，显然也是对于其图画书艺术的一种实至名归的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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