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源文苑
标题:
流淌在冬日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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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武雁萍
时间:
2015-7-31 06:45
标题:
流淌在冬日的清泉
其实,那清泉不仅仅流淌在冬日,我知道,她流淌在任何一个季节。她一直在那里,清清地沉淀了泥沙,静静地隐去了喧嚣。不论我记起还是遗忘,她都以古朴纯净的方式,流过沧桑岁月,流向明净的未来。
那是一个冬至的上午。
太阳挂着双耳,严寒从天空直逼下来,风卷着雪屑在原野滚打,行道树间不见了盘旋的乌鸦和喜鹊。我驱车前往家乡的寺庙,同好友一起请回她在那里开光的财神。虽然我也是生意人,但对财神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民间普遍供奉的一种主管财富的神明,至于有关财神的民间故事和不同的人物却不知所以。好友非常虔诚,我不得不被她的诚心所感动。沉浮商海,摸爬滚打,几近惨败,我突然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财神大不敬的缘故?曾有那么一瞬,我生出效仿好友捧着一尊财神回去供奉的念头。但是,很快,我看到了那道清泉,而后,不光是眼睛里,连耳朵里,鼻子里,甚至是皮肤里都是清泉的声息,我被清泉淹没了。财神,以及其他,却被我忘在了脑后。
那清泉似乎是我熟悉的。在少女时代,我曾看过这股清泉从一双眸子里溢出,带着朝霞的笑脸,带着百灵鸟的歌喉,穿过课堂宿舍操场,穿过我快乐单纯的学生时光。那是一个纯真诗意的年代,在我们这些天真的孩子里面,她更显得天真无邪,她性格开朗、不拘言笑,时不时地还冒出些“傻气”,说一些清水般透明的话语。终于,在一阵审视后,我怯怯地问,你是不是姓刘。她回答是。二十多年后,在清泉的激荡冲刷里,我与我的同学在家乡的小寺庙重逢了!
跟她寒暄着,我的眼前却出现了一棵老榆,它光秃秃的枝条忍受着风刀霜剑,皲裂的龟纹像道道伤口布满树干。她老了,像老榆树那样老了。好友乘她给我倒茶的功夫,伏在我耳边悄悄问我,她真的是你的同学?我说是,她比我还小一岁。那时,我心里竟然没有升起像往常别人说我年轻时的那种美滋滋的感觉。我只有心酸、心痛。我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苦难,这二十多年究竟恩赐了她什么,让她同我有了如此之大的距离。握着她的手,就像是握着父亲的手,关节粗大骨骼生硬,指缝里是洗不掉的陈年积垢。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如果不是那股倾入心脾的清泉,我无论如何不会认出她是我的同学。
那清泉依旧很干净,没有任何杂质,所不同的,揉进了更多的从容淡定。下垂的眉毛、松弛的眼睑、密布的皱纹是她的河床,我明白,这百孔千疮的河床要承担什么忽略什么忍受什么接纳什么,才能让清泉至清永不浑浊。我想她一定很宁静,不会像我那样常常坐立不安;我想她很知足,不会像我那样有着填不满的欲望;我想她很富有,不会像我那样空得像一张白纸……
她皈依了。
我不懂佛,不敢谈佛,我怕我这个极俗的俗人玷污了佛的圣洁。然而,那天我不得不思考,不得不反问,自己到底信仰什么?最近读了《穆斯林的葬礼》、《额尔古纳河右岸》、《尘埃落定》,让我的心第一次进入了宗教的氛围,我实实在在地解读着那些信仰宗教的人们。我的道悟很浅,无法体会小说中的人物因何有着义无反顾的虔诚,也领悟不了宗教对于人生有着何等的开悟。或许,我的劣根太重,也或许,我不能放下,最终,我至今没有任何信仰。
人是最怕没有信仰的。没有信仰,人就会放纵私欲;没有信仰,人就会道德沦丧。从小,我们所受的教育是把天主、真主、佛主当做迷信,我们不去信仰。于是,我们就成了毫无信仰的一代。悲哀的是,我们竟然没有给自己设定一个信仰,比如自己的良心,比如真诚和善良。所以,我们的眼里流出的再不会是清澈的湖水,而我们自己,早在自己的欲海里不知道淹死了多少回。
那天是佛的一个什么节日,来寺庙的人很多。其中有好几个是我同学的母亲,她们白发苍苍行动迟缓,但个个眼神安详明澈。我的同学没有跟我叙述久别重逢,她打理照外一直忙个不停。当我向她告别的时候,只见她手里提着一只铁镐正要出门,她说她要去给鱼放生。身为坝上人,我深知冷冻寒天去凿冰的难度。四五尺的冰面。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一个瘦弱的女人。我开始为她担心了,看着她单薄的棉袄,我真想把自己的貂皮给她披在身上。但是,我最终没有舍得,因为我剩下的那层薄薄的纱裙根本不是冬天的对手。
她扛着搞头走了。我发现她消失在白毛风中的背影越来越清晰,她一步步坚实地走着,绕过雪堆,穿过河滩。她一镐一镐奋力地凿着,一尺、两尺、三尺、四尺,终于一股清泉涌出了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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