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源文苑

标题: 我的世界 [打印本页]

作者: 涅槃    时间: 2015-7-1 16:31
标题: 我的世界
本帖最后由 涅槃 于 2015-7-1 16:33 编辑

       中秋节放假三天,我便要回家。只要是放假我从来都回家,因为北京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沽源。从来是提前半天走,自从父亲过世,便每次都先回老家接着母亲,然后在一块到沽源,这样我和母亲、岳父岳母及妻子儿子就能在一起了。

       中秋当天一家人在一起,我亲自下厨,把从北京买回来的海鲜做了一桌,和岳父开了一瓶好酒,母亲也喝了一点。其实好吃不好吃不重要,就是创造一个气氛,生怕在这月圆之夜,大家思念已故之人。

       第二天回大姑家去看爷爷,不变的行程就是把母亲也带上,就算散散心,串个门。到了大姑家,爷爷很高兴,聊了半天。吃了饭便回沽源,临行前爷爷嘱咐我路上开车慢点,我应承着。是得慢点,这一车所载的不只是几个人,其实那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晚上安顿好母亲休息,我和儿子聊天。儿子问我:“爸爸,倘若给你一个能实现愿望的机会,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一时语顿,不知如何回答。

       是呀,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已而立之年了,再没有当年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了,正好像庞龙《兄弟抱一下》那首歌所唱,歌中那个“兄弟”仿佛就是我自己。

       兄弟你瘦了,看着疲惫啊,一路风尘盖不住岁月的脸颊;

       兄弟你变了,变得沉默了,说说吧那些放在心里的话;

       兄弟我们的青春,就是长在那心底,经过风吹雨打才会开的花;

       兄弟你说了,以后就不拼了,只想做爱情的傻瓜,只想安稳有个家;

       是啊我们都变了,变的现实了,不再去说那些年少热血的话;

       兄弟我们都像是山坡滚落的石子,都在颠碰之中磨掉了尖牙;

       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

       兄弟抱一下,有泪你就流吧,流尽这些年深埋的辛酸和苦辣……

       去年父亲生病,我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能够康复,可是全力以赴救治父亲后,还是没能把父亲从黄泉路上拽回。现在就剩 下老母亲了,我尽量去照顾,每次回家必先接着母亲以求一家团圆。

       现在我的家庭和睦,生活虽然没有达到小康,但也解决了温饱,儿子懂事乖巧,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呀?

       我反问儿子你有什么愿望呀,儿子腼腆的说:“我的愿望就是爸爸能陪在我身边”。他说:“如果中关村能在沽源县就好了。”听这话妻子笑了,可我笑不出来,反而眼睛有些湿润,心中泛起一丝酸楚。也许是我亏欠儿子太多。不能在身边陪他,甚至连他是几班,班主任是谁,一天几节课都不知道。扪心自问,我这个父亲也许做的太不合格。

       母亲老家有个园子,母亲为了不让它因为父亲的离开而荒芜,就在园子里种了一园子土豆,大概有半亩多。已经到了挖土豆的时候了,老家叫“起山药”,大哥家里很忙一时腾不出时间帮母亲挖。趁我回来,母亲想让我帮她挖了,我没有拒绝。我能拒绝吗?母亲种的其实那不是土豆,而是一种怀念,一种对父亲的怀念。

       所以得一早回老家帮母亲挖土豆,晚上就不回来了,明天一早就从老家直接回北京了。带母亲和妻子儿子吃过早点,便准备和母亲回去。可是儿子扯着我的衣服不让走,说:“爸爸,你在陪我一天好不好,求你了”我好生安慰,可孩子必经是孩子,他又抱住我的腿不让我离开。一边是母亲的期盼,一边是儿子的哀求,我勉强着和儿子微笑的解释着,希望他原谅我的离开。

在母亲的期盼和儿子的拉扯中我仿佛在做着一个很艰难的抉择,还是选择离开儿子回家帮母亲挖土豆。因为我觉的陪儿子的日子来日方长,而陪母亲的日子能有几何呀。

       我忽然间想起小时候学的那篇莫怀戚的散文《散步》。

       原文如下:

       我们在田野散步:我,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

       母亲本不愿出来的。她老了,身体不好,走远一点就觉得很累。我说,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多走走。母亲信服地点点头,便去拿外套。她现在很听我的话,就像我小时候很听她的话一样。

       天气很好。今年的春天来得太迟,太迟了,有一些老人挺不住。但是春天总算来了。我的母亲又熬过了一个严冬。

这南方初春的田野,大块小块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上的嫩芽也密了;田里的冬水也咕咕地起着水泡。这一切都使人想着一样东西------生命。

       我和母亲走在前面,我的妻子和儿子走在后面。小家伙突然叫起来:前面也是妈妈和儿子,后面也是妈妈和儿子。我们都笑了。
       后来发生了分歧:母亲要走大路,大路平顺;我的儿子要走小路,小路有意思。不过,一切都取决于我。我的母亲老了,她早已习惯听从她强壮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小,他还习惯听从他高大的父亲;妻子呢,在外面,她总是听我的。一霎时,我感到了责任的重大。我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找不出;我想拆散一家人,分成两路,各得其所,终不愿意。我决定委屈儿子,因为我伴同他的时日还长。我说:走大路。

       但是母亲摸摸孙儿的小脑瓜,变了主意:还是走小路吧。她的眼随小路望去:那里有金色的菜花,两行整齐的桑树,尽头一口水波粼粼的鱼塘。我走不过去的地方,你就背着我。母亲对我说。
       这样,我们在阳光下,向着那菜花、桑树和鱼塘走去。到了一处,我蹲下来,背起了母亲,妻子也蹲下来,背起了儿子。我的母亲虽然高大,然而很瘦,自然不算重;儿子虽然很胖,毕竟幼小,自然也轻。但我和妻子都是慢慢地,稳稳地,走得很仔细,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

       是呀,我的世界何尝不是如此……

       回家后,先帮母亲把低保、社保领了,又帮母亲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母亲不让我花钱,花他刚领的钱。她给大哥买了两条烟,找零的时候还剩二十,我和卖货人说不用找了,再来一包玉溪吧,我也蹭一包烟。卖货人笑了,母亲也笑了。难能看到母亲笑,她终于笑了,也终于熬出了这多半年,现在我们没事的时候老是回忆父亲在世的一些事情,我和母亲都也不再落泪。可曾想这多半年的日子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

       弄利落这些后,便开始干活。

       母亲给我找了一双鞋,那是一双新鞋,是当时母亲给父亲做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老怕自己没鞋穿,总是让母亲给他做,他觉的母亲做的鞋比买的穿的舒服。可是做了几双后,父亲也没穿成就离开了。母亲从来不愿意翻这些东西,这是要干活了,我穿的鞋不结实,母亲才给我找出来。

       我出生在农村,干这些农活是没问题的,只是体力差点。从十点多开始,我挖母亲捡,一直干到下午三点,终于把这半亩多的土豆挖了出来,我身体已经透支,尤其是左脚掌疼的厉害,也顾不得装袋,先得吃饭了。母亲煮了两包方便面,我俩垫了垫底,稍作休息便去装袋。

       母亲种的土豆今年长的不是很大,人们都说是母亲锄的太勤了。因为母亲心里老是烦闷,无事的时候,看园子里长了草她就锄,也不知锄了几遍。倒也无所谓,一共装了十袋,五袋小的,五袋大的。这大的母亲准备留一袋自己吃,剩下的准备送人,准备给二姨一袋,给岳父一袋,给三哥一袋,给大姐一袋,而我是不需要的。大哥曾经和母亲说,不让母亲种,吃的时候大哥给取。母亲还是坚持种了,一则不让院子荒废,二则可是随便送人,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终于装完袋,小袋的土豆村里有人收,直接卖了。我把车打着,停在园子旁边,把那五小袋土豆装到我的车上,然后拉到收土豆的人家。过了秤,共三百多斤,卖了一百块。收土豆的人和母亲开完笑说:你卖这点土豆的钱还不够你儿子的这一趟的油钱呢,母亲又笑了,我也笑了。我心想你们是不会懂得这其中的道理的。

       剩下的五袋,除了一袋留下,其余四袋要下窖的,可是我家的那个土豆窖从去年父亲生病就没有收拾过。我说先放院里吧,回头让大哥给下窖吧。我不是不想给母亲把土豆下窖,我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这五袋大土豆,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用小车给母亲推到院子里,用雨布散好。

       我歇了一会,母亲做饭,我去大哥场院里看看,他们今天碾大豆。场院里大哥已经把大豆扬了出来(扬场,就是把粮食和包皮及杂质靠风分离)。农村场院里劳动,多少人都不嫌多,都可以有活做。大哥收拾,我和大嫂把弄好的大豆装袋。都装好后便把整袋大豆抬到拖拉机上,明天就可以出售。

       一切收拾利落后,已是日暮西山。一群群的羊群从坡上赶了下来,不时的咩叫着。家家的场院已经收拾利落,拖拉机把这一天的收获拉回自己家中。见面后相互询问着今年的产量,那满面尘灰和农作物杂质掩盖不住眼神中丰收的喜悦。在这拖拉机的轰鸣声中农村一天的劳作就算告一段落了。

       母亲已经做好了我爱吃的莜面饸饹。洗洗脸,洗洗头,开始吃饭。我开玩笑说:这一天的劳动等于我干一年的活。顾不上浑身酸疼,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倒也舒服。

       晚上睡觉母亲说:这屋里很长时间没有两个人了,她现在也习惯了。和母亲聊天到深夜。我知道明天一早走,可是睡不着,一是身上疼的厉害,二是很久没有这样和母亲睡在一屋聊天了。当年父亲在的时候,我回家看他们,和母亲聊天有时一聊就是一个晚上。

       我说调个闹钟,免的早晨醒不来,母亲说不用,她一早就醒了。其实我晚上不停的醒来,不到五点便起了床,洗漱一番,便踏上征程。

       临行前母亲说到了北京给她打电话,我说没问题,没让母亲起床,我就上了路。

       一路上有些迷糊,但我时刻振作,我不敢一丝马虎,因为我的身后有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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