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源文苑

标题: 捕雀 [打印本页]

作者: 香水瓶 时间: 2015-6-16 19:28
标题: 捕雀
　（一）
　　那时村里村外的鸟雀可真多啊，各种各样的鸟，如麻雀、喜鹊、乌鸦、燕子、翠鸟，以及其它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在屋顶、树梢、田野、山间和草丛中随处可见。它们或飞或停，或静或鸣，在我们眼前飞来飞去。村里房前屋后、树上、墙头、瓦缝间、墙洞里，见得最多的就是麻雀，由于麻雀喜欢在瓦缝、土坯墙洞里做窝，村里人都叫它“瓦瓦雀”。麻雀总喜欢成群结队地飞，一会儿从屋檐飞到树上，一会儿从树上飞到田间、飞到场院，它们飞过的地方，总是一片嘈杂的叽叽喳喳声。麻雀总是成群结队地飞落在稻田、麦地、荞地里偷吃粮食，从小大人们就向我们灌输这样一种意识，说麻雀是“害鸟”。特别是麻雀与老鼠、苍蝇、臭虫一起被列为“四害”后，它就成为人们要设法铲除的对象。于是乎，消灭麻雀成了每个人的义务。那时不管大人小孩，都用各自不同的办法去捕捉麻雀。
　　村里人用得最多的办法，是用两块砖，紧挨着放在地上，其中一块砖放不动，另一块砖用四根手指般长短的小木棍或竹片支起来。这四根小木棍或竹片搭成一个四方框，其中一根横放在支起的砖块下面，一根与它平行放在另一块砖的边缘上，另外两根小木棍或竹片分别垂直顶着这两根小木棍或竹片的上下两端，就形成一个一碰就塌的机关。四根小木棍或竹片将竖起的那块砖斜斜地支起来后，再在这砖下面撒些谷子、麦子、荞籽等等。人一走开，栖在屋顶、树枝、草垛或矮墙上的麻雀便迫不及待地飞来，钻到砖块下去吃谷子、麦子、荞籽，结果碰到那四根小木棍或竹片搭成的极不牢固的机关，四根小木棍或竹片一松动，支起来的砖块便“啪”的一声落下，将麻雀压在砖块下。麻雀被砖块砸着，或死或伤，有的反应快，碰到小木棍或竹片，听到响动便迅速飞走了，砖块落下时什么也没压着。但能侥幸逃脱的麻雀很少，大多数钻到砖块下面去吃谷子、麦子、荞籽的麻雀，都很难从那落下的砖块下面逃脱。很多时候，只见那麻雀刚钻到砖块下面没多会儿，就听得“啪”的一声，砖块落下来，将麻雀压在下面。那偷食吃的麻雀要么被砸伤身子、翅膀或腿脚，在砖块下拼命挣扎；要么直接被砸着头，动都没动一下就当场毙命。
　　有一回，大人们在生产队的场院上晒谷子，我们一群小孩在场院旁的仓房前玩耍，就看见大人们在场院边缘，用小木棍或竹片支起砖块搭成机关，钻到砖块下偷谷子吃的麻雀一次次被压在落砖块之下。当人们把三合土筑成的场院打扫干净，将仓库里的谷子、麦子、苦荞一袋袋、一筐筺或扛或挑到场院上摊开，就着明媚的阳光晒粮食时，屋顶、树梢、矮墙上的一群群麻雀便开始叽叽喳喳叫着，伺机飞到场院里偷粮食吃。人们在场院上晒粮食时，经常都要在场院四周走动，大声吆喝着驱赶麻雀。走一阵喊一阵累了，就到仓库房前阴凉处坐下休息。人一停下来，麻雀们纷纷飞下来，落到场院里啄食谷子、麦子和苦荞。于是，人们不时用一个木刮板来回搅着摊开晾晒的粮食，好让阳光更好晒到下层的粮食，借以驱赶麻雀。同时在场院边缘上用砖块、小木棍或竹片支成捕雀的机关，让麻雀们自投罗网。那天，我们看见大人们用四根小木棍或竹片支起的砖块一次接一次地落下，钻到砖块下面去偷吃粮食的麻雀一只接一只被砖块砸中。每当有麻雀被砖块砸中，便有人走过去把被砖块压着的麻雀捡起来，又重新将砖块支上。被砖块砸中的麻雀，有的伤得轻，人去捉它时，它还在砖块下拼命挣扎；有的伤得重，被砖砸中后就无法动弹，人毫不费力就把它捉住；有的麻雀被砖砸中头部，没多大功夫就死了，人们翻开砖块就把死雀捡起来。没有死的麻雀，人们就用细绳或草把它们的脚拴起来，放在竹篮里。那时候，村里人习惯吃麻雀肉。人们把捕捉到的麻雀褪了毛，将麻雀的内脏取出，把雀身剖成两半，雀肉上撒上盐，用一根小木棍或竹片从中间往两边把雀身撑开，把雀肉用细铁丝串成一串，挂在墙上，或拿到太阳下晒，几天后，麻雀肉就变成了干巴。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麻雀肉干巴，对付了许多人馋得流涎的嘴，特别是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吃麻雀肉干巴时，我们舍不得一口就把它吞掉，而是小口小口地吃，麻雀本身就没有多少肉，我们就把骨头把嚼碎咽到肚子里去了。大人们用小木棍或竹片支起砖块来捕捉麻雀，只是偶尔为之，其实更多时候，是我们这些小孩用这种办法来捕捉麻雀。每当遇到家里晒谷子、麦子、荞籽时，我们就用小木棍或竹片支起砖块，等着麻雀来自投罗网。为了捕捉麻雀，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来做捕雀的工具，主要是弹弓和网兜。我们手里几乎随时拿着一只弹弓，哪里见着麻雀就捡起石子，放在弹弓垫皮里，把弹弓橡皮筋拉得长长的，手突然一放，石子便朝鸟儿射去。但真正能用弹弓把鸟打下来的人并不多见。用弹弓打鸟，仅仅是我们小孩子打发时光的一种快乐有趣的方式而已。我们对弹弓喜爱之至，我们把弹弓叫做“皮枪”。小时候我们经常弹弓不离身，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要么装在衣袋里，要么插在裤带上，要么放在书包里，但在学校里我们都不敢把弹弓拿出来玩，因为一被老师发现就会被没收。学校之所以严禁学生玩弹弓，是因为许多调皮男生都在上学路上、在校园里用弹弓胡乱射击，见鸟打鸟、见鸡打鸡、见猪打猪、见狗打狗，甚至是把树杆、树枝、墙洞眼、玻璃瓶等等所有见到的东西，都作为射击目标。把石子包在弹弓垫皮里，把橡皮使劲拉长，拉橡皮的手突破一放，石子快速飞出，打着哪儿算哪，就只图好玩。有时在墙脚支起一块砖或土坯，上面放一个梨或核桃或是别的什么，几个男孩就站在一两米开外，轮流用弹弓打击那个目标。男生们玩弹弓，也真有打着人的，总引来大麻烦。因此，学校严禁学生在校园里玩弹弓。只要放了学，出了校门，我们便一路上开始打弹弓比赛，见着什么打什么，看谁打的准。
　　做弹弓先要做弹弓支架，这根支架要么用粗铁丝捂成，要么用一根天然生成的分岔的树枝或灌木枝丫。粗铁丝捂成弹弓支架后，我们就用细铁丝或布条或粗线，从支架手柄的底部开始，一圈圈往上缠裹直到分岔处，再分别往两个分开的枝丫上缠裹，在枝丫顶端打个死结儿，一个铁丝捂成的弹弓支架就做成了。如果是用木头做弹弓支架，我们就要在上山砍柴时特别留意，看看能否遇得着天然生成的分岔的树枝或灌木枝丫，要是能遇到一根天生的主杆上分出两根岔枝的树枝或灌木枝条，而这两根岔枝又左右匀称、粗细相仿，我们就高兴得不得了。把它砍回家后，就迫不及待将多余的部分砍掉，只剩下那截用来做弹弓支架的分出岔枝的木疙瘩。然后把树皮剥掉，再用一块破瓷碗片或玻璃片，将这根小木疙瘩反反复复地刮来刮去，直至它变得十分光滑为止。村外山上和箐里有一种叫做“黑果树”的灌木，木质十分坚硬，还经常在树杆或枝条上生出一个个隆包来。每当遇到比拇指粗又带着许多隆包的黑果树，我们就砍来做龙头拐杖，要是遇到一根主杆两边分岔的黑果树，就砍来做弹弓支架。用黑果树做的弹弓支架是木头支架中最好的，分岔枝的黑果树砍回来后，我们先把长长的枝条伸进灶膛里用火烤，边烤边翻转。等黑果树枝条的树皮烤焦了，拉出来让它冷却后，就能很轻易将树皮剥下来。黑果树枝条树皮剥了之后，就将枝条多余的部分砍去，只剩那截主杆两边分出岔枝的木疙瘩。黑果树脱皮之后枝杆十分光滑，不需再用破瓷碗片或玻璃片刮，只消把戳手的地方用刀削去就行了。弹弓支架做好之后，就得去找橡皮筋，这橡皮筋只能到乡供销社去买，一次买一大堆，然后一根接一根连成扣，再折成三四折，分段打几个结，就成了弹弓的拉绳。但我们更多的是用废旧的汽车、板车轮胎的内胎来做弹弓拉绳。找一段废旧轮胎的内胎来，有红的有黑的，用刀割或用剪子剪出两条宽窄、长短都一样的橡胶皮条。这两条橡胶皮条一头分别用绳子或细铁丝绑扎在弹弓支架的顶端，另一头分别穿进一小片钻了两个孔眼的牛皮，将橡胶皮条与这块小小的牛皮牢牢绑扎在一起，一付弹弓就做成了。
　　麻雀喜欢在瓦房的瓦缝、屋檐和土坯墙的墙洞眼里做窝，我们除了两块砖、四根小木棍或竹片支成机关捕捉麻雀，用弹弓追逐射击麻雀，还将尼龙网兜捆绑在长长的竹杆上，在夜间去捕捉在窝里睡觉的麻雀。每当夜晚临近，我们一群小孩便约着出门，扛着绑有网兜的长竹杆绕街转巷，手里拿着手电筒往屋檐、墙壁上到处乱照，看见土坯墙上比较大的墙洞眼就停下来，把竹杆高高举起伸到墙上，将网兜罩住墙洞眼，一群小孩就在下面又是跺脚又是喊叫，如果墙洞眼里有麻雀在窝里睡觉，受到惊吓就会从里面飞出来，结果一飞就飞进网兜里去了。这时举着长竹杆用网兜罩住墙洞眼的孩子就迅速拉动竹杆，将串起网兜的铁圈紧贴着墙面往下滑动，这样麻雀就无处可逃，在网兜里四处乱窜。等网兜下滑到伸手够得着的地方，我们就立刻将在网兜里窜跳挣扎的麻雀捉住，将它放进一只鸟笼里，或是用细绳拴住它的脚，别让它逃走了。要是什么也没带，就只好把麻雀装进外衣口袋里，扣上钮扣它飞不了。有时我们找不到竹杆和网兜，就找来一架高高的梯子，几个人抬着在街巷里乱窜。手电筒的光在屋檐下、墙壁上到处闪动，见到比较大的墙洞眼，便把梯子搭在墙上，几个小孩在下面扶着梯子，一个领头的大男孩沿梯子爬上去，把手伸进墙洞眼里掏呀掏，不一会儿就从墙洞眼里捉到了麻雀。他将麻雀紧握在手中，从梯子上下来，把麻雀交给别的孩子。别的孩子爬接住麻雀，那掏鸟窝的孩子又爬上梯子，再次将手伸到墙洞眼里去，可能又捉住另外一只，或者摸出了几个麻雀蛋。我们捉到麻雀喜欢把它养起来，要么关在鸟笼里，要么在麻雀的脚上拴一根长长的线，把线的一端紧紧拽在手里，把麻雀放出去，它一飞远就被我们拉回来。这样麻雀就变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物，他们玩腻了就把雀儿放了，要么是玩去玩来就雀儿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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