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源文苑

标题: 留恋童年，房前的那片水田 [打印本页]

作者: 故乡的云 时间: 2014-7-9 20:45
标题: 留恋童年，房前的那片水田
      童年的记忆是迷迷离离的，不大清晰，可是房前的那片水田，却经常萦绕在心间。
   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也就是十来岁，刚刚上学，还是懵懂的年龄。住的是山东省小清河航运局的宿舍，平房，朝南，一排一排的，一户也就是十多个平方，一家家挨着，一墙之隔，一排八、九户，每家都有五、六口人。房子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盖的，为了安排已经结婚、有了家庭的工人。工人们大多是从农村来的，外地的很多，而家属们，则是从农村奔着工人丈夫进城的妇女。宿舍里的孩子，都不大，几岁、十多岁，最大的也就是十五、六吧，刚刚上中学。
   宿舍在济南的北部，紧邻着小清河，南岸，很近，有二百多米。宿舍的东边，是小清河航运局的厂区，西边是当地农民的池塘和村居。池塘中生满了绿色的浮萍，圆圆的青萍，随着微风荡漾，一些工人和当地村民养的鸭子，在池塘里寻食、嬉戏。宿舍的前面是一条小河，蜿蜒着从南部的市区流来，很窄，一米多宽，又哗哗的向西流去，最后流入小清河。小河的前面，就是当地农民的水田了，是稻田，再就是藕塘和菜地。一到夏天，水田里栽上稻秧，能见到成群的小鱼，在欢快的游动；藕塘里也冒出新荷，最后长出深绿色的荷叶和粉白相间的荷花。荷叶高高的，和大人一样高，伟岸的、簇拥着耸立在池中，大大的荷叶像伞一样，婷婷的杆子上长满了坚刺，浓浓的绿色，阳光下显出熠熠的生机。夏夜，伴着潮湿的水汽和田野的味道，蛙声便响起来，一直唱到天明。而到了秋天，田埂的杂草里，菜地的豆棵边，便传来蟋蟀低沉的琴音，秋虫们都在忙着谈情说爱，寂寥的呻吟着，欢快的哼鸣着，可是，天气也要凉了。
   房子是红砖盖得，露出灰色的缝隙，门前的泥路上，铺着一层碎石屑，以防备雨天路面的泥泞。房子到小河边，有五、六米的距离，是一片空地。为了填补生活，大人们就自己圈起来，种上蔬菜，添补家用，主要是丝瓜、扁豆之类，也会种南瓜、冬瓜，还有人生菜和小白菜，主要是好管理，又不用经常照顾。找一些木条、树枝和绳子，扎起架来，到了夏天，秧就爬满了，有了绿荫。大人们可以在下面吃饭、休息，孩子们也可以在下面学习、游戏。
   宿舍里的人们，虽然吃的是国家供应，但是，家家的生活都很贫穷。都是工人，而且多是单职工，工资很低，每月三、四十块钱，要养活五、六口人。虽然穷困，但是邻里之间关系和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工人的纯朴和农民的纯朴，在这里很好的结合起来。只有孩子们，尤其是十来岁的男孩之间，时有争斗发生，今天不说话了，明天又和好了，反反复复。
   男孩子都喜欢玩，而且调皮，因为没有什么娱乐，捉迷藏，玩泥巴，甚至拉帮结伙，打架斗殴，都有，以此消耗那旺盛的精力和青涩的年华。有时候也会帮着大人干点活，到单位的食堂打饭，给菜地浇水，喂喂鸡鸭，或者到房前的水田、藕塘里逮鱼，钓青蛙、钓黄鳝，一方面打发那些无聊的时间，一方面也为生活增添一些食物。
   前一段时间，和一位发小相聚，谈起童年的时光，有着深深的怀念。谈的最多的，就是在暑假和星期天，在炎炎的烈日下，去稻田里钓青蛙，到田边、水沟和藕塘里钓黄鳝，要不就是去引蜻蜓，那真是一些难忘的记忆。
   钓青蛙，我们叫钓蛤蟆。找一根细细的竹竿，两米左右，顶端拴上一段细线，要结实的那种，最好是尼龙线。然后到河边、树下，有潮湿、松软泥土的地方，去挖蚯蚓。蚯蚓，我们叫蛐蟮。蛐蟮不能很细，要粗粗的、黑黑的那种，大的一条就行，小一些的，得两条。先把蛐蟮在地上轻轻的摔几下，将它基本摔死，然后放在地上，用手指由头部向后赶压，将蛐蟮体中的内脏和泥土，全部挤压出来，这样，就只剩下蛐蟮皮了。蛐蟮皮结实，而且便于捆扎。将蛐蟮皮折叠以后，把它绑在竹竿的线头上，和钓鱼的样子相似，然后找一只尼龙线兜，或者找一根铁丝，用来盛装钓到的青蛙。尼龙兜装青蛙，很容易理解，而铁丝，是在没有尼龙兜的情况下用的。将铁丝的一头，找一截木棍，中间拧好，钓到青蛙后，从嘴部直接穿过，提着，一串，也可以暂时插在田埂上，手就空出来了，青蛙也跑不了。
   钓青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酷暑季节，太阳的光白白的，水田、藕塘像是蒸腾过一样，燥热难忍。因为浓密的稻秧，在稻田中钓青蛙，人是看不见的。不能大声喧哗，以免吓跑青蛙，要安静的站在田埂上，将绑着蛐蟮的线绳，在稻秧间垂下，到达水面，然后，握着竹竿的手，不住的上下颤动，以让蛐蟮像活的食物一般。周边如果有青蛙，就会被跳动的蛐蟮和翻动的声音引诱过来，还会听见青蛙在水中跳跃的扑通声，青蛙一口咬住颤动的蛐蟮，如果有经验，你就会感到竹竿稍沉，这时候，你还不能马上就提起来，要继续的颤动，以让青蛙将钓饵咬紧并吞下，之后，就可以把竹竿提起来，用左手抓住仍旧紧紧咬着钓饵的青蛙。如果不熟练，青蛙有时候会跑掉，就会白忙活了。要是高手，就会用脱竿式，来抓住咬着钓饵的青蛙，将竹竿向后一甩，将咬着钓饵的青蛙拽到脸部近前，然后双手从空中接住。脱竿式是高难度动作，一般人不会，要经过经常的练习，才能逐渐掌握。
忙活几个小时，收获的多少，要凭运气，一般也就是十只、二十只。回到家中，将青蛙剥皮、开膛，剪掉头部、指部，就剩下白白的蛙肉了，让大人在吃饭的时候，放点辣椒和甜酱炒一炒，特好吃，那是童年最美的美味。
   钓黄鳝是一个技术活，要提前准备。先是找一根自行车的圈条，将直的一端，在水泥地或磨刀石上磨出锋利的尖来，然后用钳子轻轻地弯成鱼钩的形状，最好在钓钩上部的里端，挫出倒钩，黄鳝咬住以后，就不容易跑掉了。然后挖来蛐蟮，也是粗粗的、黑黑的那种，将蛐蟮整只生生的套在钓钩上，用粗的头部罩住前部的钓钩。
   黄鳝的洞穴，都生在埂边，稻田、沟渠、藕塘里都有，不好找，要弯着腰，一步一步的，拨开埂边的水草，细细的查看，有时候，还要伸出手指摸一摸，看看是不是。黄鳝的穴，粗一点的，就说明鳝鱼很大，细一点的，就说明黄鳝较小。找到鳝穴后，将蒙着蛐蟮的钓钩，轻轻的插进去，然后，轻轻的捻动，如果有黄鳝，就会一口咬住，穴中也会冒出一些浑水。因为黄鳝在洞中弯曲着身子，力量很大，要想拽出来，需使点力气。终于拽出来了，要让左手手指形成钳状，快速而狠狠地夹住黄鳝粘滑的身体，就跑不了了，然后装入携带的布袋中。
   也可能是缺油少盐，也可能不知道可以食用，很是清贫的生活，常年难见肉腥、鱼腥，但是，钓来的黄鳝、泥鳅，宿舍里，只有几家会当做菜肴。黄鳝，现在都知道富含高蛋白，济南地区的市价也要三十块钱一斤吧。可是在当时，都是用来喂养自家的鸭子。如果是泥鳅，直接喂就可以了，黄鳝要用剪子铰成一段一段的，鸭子才能吃下去。每到这时，就像是鸭子的节日，鸭盆中放上水，再放上泥鳅和铰短的鳝段，鸭子们都在欢快的争抢，一只鸭子能吃好多呢。鸭子们也很争气，下的蛋都是双黄蛋，甚至一天下俩。鸭蛋的油性很大，红黄色的蛋黄，很好吃。
      引蜻蜓，没有多大的目的，就是玩，或者用来喂鸡、喂鸭子。要先逮住一只雌蜻蜓，用大蒲扇，或者大一点的笤帚，去到田间，见到正在交尾一同飞翔的蜻蜓，它们点水下卵以后，累了，就要在田中找一株较高的水草，停下歇歇。这时候是逮住它们的最佳时机。要挽起裤腿，一步一步轻轻的走过去，不能在后面，要迎面，因为水草挡住了它们的视线。靠近后，用笤帚或用右手突然把它们扑、捂到水中，就逮住了。引的蜻蜓，是一种很大的蜻蜓，凶猛异常，常吃小蜻蜓和其它飞虫，我们叫“大耳”，雌蜻蜓身体是黄色的，有着黑色的花纹，很漂亮，公蜻蜓身体绿绿的，亮亮的，透着精神。
   接下来，找一节柳枝，不要太长，也不要太粗，从家中拿一根细线，一头绑在柳枝上，另一头轻轻地绑在蜻蜓的四个羽翅中间，这就成了，蜻蜓仍旧活着，还会飞翔。然后去到水田边，看到有飞行的公蜻蜓，就让手中的蜻蜓在细线的束缚下飞起来，嘴里还要念叨、哼唱几句，大意是给它准备好了老婆，请求蜻蜓赶快飞来。要是雌蜻蜓，事情就简单多了，公蜻蜓们，径直的扑过来，争抢着它们，等到它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要停下来，然后，就可以很轻松的将它们捂住。要是手中的蜻蜓也是公的，要想引蜻蜓，就要费一番功夫。要不停的在头上摇曳线杆上的蜻蜓，以制造一种纷乱，让远处的公蜻蜓，看不清手中的蜻蜓是它们的同性，它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要用快速的动作将它们捂住，否则，公蜻蜓缓过神来，知道是同性，就会飞走了。
   忙活半天，也引不到几只蜻蜓，要是七、八只，就可以用盐腌制一下，用炒菜时的热油炸一下，酥酥的，香香的，现在想起来，都会流口水。如果引到了三、四只，就会放在家中的纱窗上，或是竹帘上，仔细的端详它们的样子，看着它们慢慢的爬行。第二天蜻蜓就会死去，只能用来喂鸡或喂鸭子了。
   时光匆匆的过去，额头爬满了皱纹，鬓角染上了白霜，头发也变的稀稀落落了。前一段时间，和发小小华一块吃饭，约好，有时间，一同到济南的郊县商河、济阳去钓青蛙、钓黄鳝，找一找童年的滋味和感觉。商河、济阳，有好几十公里远吶，在黄河以北，钓杆、钓具都准备好了，开上车，带上食物和啤酒，再约上几位朋友。但是因为忙，说了两次了，还没有抽出时间，眼看夏天就要过去，看来，今年是不行了。
   现在，济南的近郊，已经没有水田和藕塘，也没有青蛙和黄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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