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内,窗棂在阳光照耀下影影绰绰斜映在门上,举起自入冬以来从没暖过的双手,哈着气,在心里感激着阳光,今天手还真有了点温度!
早晨给儿子整理衣领时,小跳那一声“妈呀,太凉了”的尖叫还在耳边回响。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手也一直是凉的!
小时候的冬天好像比现在冷的多,从房前绕过屋后的小圩沟好像从没解冻过,厚厚的冰面曲曲折折伸向另一个村庄,极目望去更像是一条蜿蜒的白色小路。以前要绕过长长弯路才能到达的隔沟相望的邻家奶奶家现在只要几步就能到了,当然,这只是我们孩子们的捷径,笨重的大人还是要老老实实按原路去走的。而冰上行走的兴奋刺激也足以战胜害怕摔屁股的紧张。
有时大雪过后屋檐上的冰凌长的站在小板凳上都能够得着,拿起木棍一通乱打,冰凌会噼里啪啦掉落一地,趁大人不注意就会拿起一块迅速含在嘴里,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小小的心充满了快乐。
那时母亲极力想要让寒冬远离自己的孩子,于是使劲地往我们衣服里塞着棉花,她相信有了那件套被针也穿不透的棉袄,寒冷的冬当然也会被稳稳地挡在袄外。而厚厚的棉裤棉袄把我小小的身子包裹的更像是一个不倒翁,打不了弯的胳膊让自己从穿上棉袄起便开始渴望起春天。
而冬日的每天里最享受的就是晚上脱去棉袄上床休息,那时我会在被窝里反复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拉在一起,因为到了早晨穿上衣服可就没这机会了。喜欢躺在父亲白天刚加了干净稻草的床上看灯下劳作的母亲,一盏油灯悬挂在母亲头顶墙上,昏黄的灯光,由母亲四周向外慢慢变暗,母亲的身影被如豆的灯光拉的很长,印在墙上不时的变化,偶尔灯芯会被窗缝里透进的一丝风吹得来回摆动,母亲会停下来,用双手轻轻围着灯火四周以免油灯熄灭,这时一份暖洋洋的温暖就会从母亲指缝里倾泻而出,而我就会在垫被下秸秆散发的草木香味里,在父母张家长李家短的含糊声中眼皮慢慢变沉,安然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鸡鸣狗叫的清晨,睡眼朦胧中喊着母亲,母亲从厨房跑来,边从围裙里拿出已在灶台下烤暖了的棉袄,棉袄是暖的,而母亲的手还是一直以来的那种凉,于是绕着床躲着母亲伸来扣纽扣的手。直到现在母亲的手触在我脖子上的冰凉感觉仍然记忆犹新。
棉袄穿好,父亲会把热热的棉裤送来并催促母亲“你去看稀饭可开,我来!”而这时眼尖的我早已看见棉裤上那一块被柴火烤焦了的糊疤,邀功般告诉了母亲,根本顾不上理解父亲偷偷递来的那一个有含义的眼神。
还太小的自己,当时也同样弄不明白,早晨穿在自己棉裤里的软软的球裤为什么和母亲那条隔壁奶奶送给她的球裤颜色一模一样,而这以后再也没看见母亲穿过她的那一条。
于是,在每天清晨母亲冰凉的触摸里,在灶火烤的暖暖里我慢慢长大!大到可以自己穿衣服,可以背着书包去上学。
而小学一二年级时,总认为我家屋后肯定住着一位白胡子老神仙,因为每到大雪封路时,第二天清晨,从我家门前直通到大路的那段白雪皑皑的小路中间的雪就会不见了,干干净净的上学小路走起来是那样的轻松。
接着,陆续出生的弟弟妹妹们同样穿着灶火烤的暖暖的棉袄棉裤在这条小路上轻松走过,长大成人。
母亲,用她一双凉手为我们筑了一个舒适的巢,这巢足以抵挡所有的风霜雪雨,在这个巢里盛满我们的年少无知、任性张狂,而生活中所有要走的磅礴乌蒙也都在母亲的牵引下如踩泥丸般走过,在母亲的凉手牵引下,我们一路走来,走向峰回路转,走向云淡风轻!
而母亲的手也越来越凉,后来听医生说那是积劳成疾供血不足造成的。岁月真是无情呀,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强壮、结实、走路带风的妇人黑发里早已布满银丝、满月般脸盘爬满皱纹?冰冷的手再也没暖过?我曾经问过弟弟妹妹们,他们也都沉默无语......
那一次回家,给母亲带了一双手套,希望母亲手从此开始暖起来。
后来,又一次回去,看到那双手套还是崭新的放在原处。
今天的太阳,暖暖的照着,是个洗晒的绝好天气,老家屋外肯定已是琳琅满目了,老母亲手上水应该还没干吧,这时她的手摸起来一定又是冰凉的!而屋后那位老神仙也早已不在了吧,因为那个要他铲雪的小姑娘也早已长大成人,走过那条畅通无阻的小路,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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