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手中的针和线(周树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针和线居家必备。在我的心中,母亲的针线笸箩和布条布块的包袱就是“百宝箱”,我们所穿的衣服、鞋帽、袜子、手套等,经过母亲之手,都能够从这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在那物资极度匮乏的年月,是母亲用她手中的针线为我们缝制出了一片蓝天,为我们守护着家的这一块净土。记忆中,母亲手中的针线活一年四季都做不完,只要手下没有比针线活更重要的活干,她的手里就不停地在缝缝补补。尤其是入冬时,母亲就开始为一家人准备着新春佳节的衣物,紧张有序地缝制着。
父亲是一家的顶梁柱,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一年四季除了吃饭睡觉在家,其他时间几乎都在外面打拼,给父亲添件衣服是当务之急。
大姐花季少女,是母亲的得力助手,我们几个弟妹是她带着哄着,也该添件新衣服。大姐替换下来的改一下正好给二姐用。
我是家中的独子,是家中的宝贝,特别是男孩子的衣服不经穿,报废周期短,或许还得添两件。
妹妹喜欢花花绿绿,也喜欢与别人攀比,不论大件小件也得添一件。
冬季母亲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缝制新衣服上。母亲晚上的时间是雷打不动的为我们做鞋。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纳鞋底一纳就是一整夜。因为我们睡的时候母亲在纳鞋底,等我们睡醒一觉看到母亲还在昏暗的灯光下纳着鞋底,再等我们第二天早晨醒来,母亲已经为一家人做好了早饭。
纳鞋底是个力气活,长长细细的麻绳要穿过用浆糊粘好的、厚厚的“千层底”,一是费劲,再就是勒手。虽然母亲戴着自己制作的、又硬又厚的、类似现在腕带一样的套手来护手,怎奈就是那样长年累月做针线活,一年不间断地纳鞋底,后来母亲左手的肌肉萎缩变形了,连筷子都不能使用。都说左偏子聪慧,可是母亲学习用右手使用筷子吃尽了苦头,母亲自责道:“小时候没学,就只有左手会使用筷子,咋到老了连个筷子也不会用了呢?”
正月里,母亲要教大姐二姐绣鞋垫,那是针线活中的细活。按照我们农村的习俗正月分三六九要忌针的。母亲为了不耽误手中的针线活,在大年初一那一天随便缝点什么,说是这样整个正月就可以随时随地做针线活了。
母亲爱看戏,村里有唱戏的,母亲是逢场必到。她让我们早早去占座位,要距离戏台近一些,一是为了看的清楚,更重要的是母亲还要带上她的针线活。开戏前、戏中换场,母亲都要就着戏台的火把灯光为我或者是父亲纳鞋帮,因为我和父亲特别费鞋,为了结实耐用,男人的鞋帮必须用针线密密地缝制一遍,取名叫“实纳帮子”。
母亲的针线活最忙的、也是最紧张的季节就是春夏之交。那个年月我们不像现在有内衣,有外套,有应时应季的衣服穿,而大多数是一身衣服穿一年。所以到了春末,就要把棉衣里边的棉花掏出来,再把衣服的里子、面子洗干净、缝好,就可以继续穿了,取名叫“夹袄”。那就必须头天晚上做好、洗干净,第二天早晨晾干,不能影响白天穿用。
整个夏秋季节,母亲巧妙地利用下地干活的空余时间,为一家人准备过冬用的衣服和鞋帽。
母亲不仅为我们缝制衣服,家里的炕席子、水斗子、门帘、窗帘,还有筛子、簸箕、叵罗、套引子、鞍子垫等农具,也都是母亲缝缝补补的拿手活,经她缝补后,原本破旧不堪的物品焕然一新。
母亲不论冬夏只要外出,常年戴一顶黑色大绒布帽子,帽子上别有一根针,用一条长长的线盘绕固定。遇有谁家的孩子头疼脑热、肠胃不适,她就用那根缝衣服的针在患者手指上轻轻一扎,效果很好。大集体地里干活,有谁冷阴不舒服,轻者母亲用针扎手指,重者母亲用随身携带的顶针子刮痧,见效极快。村里左邻右舍有谁不舒服了,先来找母亲,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到过治疗。
我姑姑调侃说我母亲是“访四姐,一年四季忙。”而邻居们却说:母亲比“访四姐”还要忙。我们心里最清楚,母亲是干在人前、吃在人后,吃苦在前、无以享受的。
后来有了缝纫机,条件好了,不用这么辛苦了,母亲却离开了我们……“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对于母亲,我们做儿女的却无以回报,感谢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但愿母亲在天堂不再有病痛,不再受苦受累,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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