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姥爷(阮文全)
他是一个好人。
他是一个窝囊废。
他是一个药罐子。
他是我的姥爷。
姥爷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了,但是他仍然会很自然地出现在我的嘴边,我的脑海 ,就像是在履行他的义务,随时待命,在我有需要的任何时候出现……
姥爷的去世,真是一件让我不愿提起,又常常不经意间在脑海闪过的事。关于姥爷的去世,对自己有太多的懊恼,萦绕在我的心间,总也挥不掉。那个不平凡的我本该模糊的夏天的离别,竟成了我和姥爷的永别。我后悔我当时竟然轻松的欺骗他对我的挽留。我撕心裂肺的痛,我希望人世间可以有一个通过折磨我而减少我对姥爷的内疚的东西,然而上帝吝啬的没有给我这样一个东西,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是痛苦本身。
姥爷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的平凡就像草丛中的绿色,大海中的水滴。姥爷的生活是艰辛的,更可怜的是他有一个多病的身子。但姥爷对生活的渴望异常强烈。或许正是这种渴望让他在清贫的生活中能够 “苟延残喘”几十年。
姥爷是一个矛盾体,一家之主的地位和病弱的身体将他扭曲的夹杂在中间。姥爷善良的有些懦弱。几十年来,他只是被儿孙供养与哄骗的角色。记忆中他只是坐在炕上,接受别人的伺候,除此之外就是他永远说不完的对儿孙们的关切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无聊,那么的“弱智”,那么的让人反感。是呀,就是这些话,姥爷对我们说了一遍又一遍,曾经它是那么的廉价,而如今它又是如此的珍贵,珍贵的让我用一生的精力都无法得到,它又是如此的可怕,每一次在脑海中的出现都能将我的心深深的刺痛。
姥爷身体好时,喜欢在村头坐着。严重的耳背让别人不愿搭理他,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或看着行人,或低头沉思,就那么呆着。姥爷当时是否有自己的世界,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都不想。每当我出现在村头的时候,姥爷就会站起来,乐呵呵的往家走,不管自己的思想正在天上飞翔,还是在五洲云游,他都会愉快的中断这一切。
我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是姥爷的骄傲,然而姥爷病危的时候,坚决不让家人通知我,怕影响我学习,在他看来,他的生命抵不上我的学业受到的一点影响。(姥爷啊,你可知道,写到这里时,我的眼里噙着的泪花为什么闪烁的如此强烈吗?)
姥姥说:“你姥爷走的那几天,天天念叨你,说你念大学,有出息,不用回来看他,别人就不行,必须回来。他还说你戴着他的一块手表,你说还他的,但他不要了,给你了,还说……”姥姥啊,同样亲爱的姥姥,别说了好吗?你可知道泪水已将我的心淹没。
姥爷去世后我回到家乡已是第二年的大年初一,距离姥爷去世已经小半年了,那年的雪下了又下,皑皑白雪下整个原野显得更加安静,我在姥爷的坟头号啕大哭,膝下厚厚的雪慢慢融化,露出姥爷那慈祥的永恒的坚毅的笑,在我的心中铸成最刚硬的丰碑。
姥爷去世已经有段时间了,曾就说过一定要为姥爷写一篇文章,用我拙劣的文字将我对姥爷的感情真实的记录下来,因为我相信如果我不写,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做。然而姥爷在我心中就是英雄,我不会让他走得不留痕迹的。今天,在姥爷去世十周年之际,在这个风雨嘶吼,云黑天低的晚上,我再一次重温了和姥爷的点滴,姥爷的形象又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使我懂得了成为永恒的往往是那份执着的善良。姥爷没有文化,不会用文字修辞来给我们留下什么,于是,他用一生做了诠释。
阮文全
2017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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