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沟里采蘑菇(樊桂云)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冈……”
每当听到这首节奏欢快歌词朴实的儿童歌曲, 我就会想起儿时采蘑菇的情景,尽管我不是小姑娘,但我没少采了蘑菇。
坝上是个盛产优质蘑菇的地方,我的老家最集中长蘑菇的地方就是距村西北3公里的西大山,社员们喜欢把西山的阴坡一带叫西沟里。
那时的农村, 一年四季都是吃土豆、咸菜和大葱,别的蔬菜基本没有,冬天可以吃点粉条和冻豆腐。过年时,条件好的人家可以吃点黄花、木耳和海带等干菜, 绝对也算是奢侈品了。不过吃蘑菇,对于我们农村人而言绝不是什么稀罕物,因为,到了每年夏天8、9月份, 雨季相对集中的时候, 家家户户都会到西沟里采蘑菇的,每家都不少采,除了吃鲜蘑菇外, 每家也得晒一袋或半袋子干蘑菇,多的人家晒好几十斤,完全够一个农村大家庭一年吃莜面蘸的菜汤和平时招待客人用。当然了,我是很喜欢吃娘腌的韭花蘑菇。 其实做法也很简单, 就是用开水把现蘑菇汆后, 用菜刀剁成小块和韭菜花腌在一起即可。
大雨过后,第二天天气放晴,人们早早起来,挎着筐,背着袋,三三两两像是赶集, 匆匆忙忙向西沟里走去。 我家有个邻居叫杨民,50多岁,得了一种怪病,走起路一下子站不住, 于是村里人给他起了两个外号叫“刹不车”和“挂不住档”。 别看老杨民刹不住车, 但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抖抖搜搜的,每次采蘑菇都要和我为伴, 因为他的小筐都是我给提,我不想领他,一路上他就给我讲坝上土匪杨锡壶、汤二虎的事儿,我听得如痴如醉, 时间长了也就不讨厌这个“挂不住档”了。
老杨民的腿脚不利索, 但他大脑利索。 他教我采蘑菇, 先找蘑菇圈,我们站在稍高点的坡上,老杨民一手扶拐杖,一手搭凉棚张望,像电影里日本鬼子军官拿望远镜查看敌情。 他说只要草坡上长着黑绿黑绿的草且呈圆形的状, 肯定就是蘑菇圈了。 蘑菇圈里面的蘑菇数量又多质量又好。一次,老杨民发现了蘑菇圈,对我悄悄说,前面那个绿圆圈里蘑菇肯定少不了, 我们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靠近,不要让别人发现。我说好。当我们离蘑菇圈越来越近, 我分明看见了草丛里那白白的蘑菇头。 就在这时村里有个叫留留的高个子中年男人, 也发现了蘑菇圈,还大声喊道,蘑菇圈! 这时老杨民也急了,也大声喊,是我先发现的! 说罢我们三个拔腿向蘑菇圈跑去,留留个高腿长跑得快,先霸道地占领了阵地, 随后我也不甘示弱攻了上来。再看老杨民举着拐杖,小步飞冲下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我和留留目瞪口呆地看着即将发生的“车祸”,而束手无策。就在老杨民快到蘑菇圈的时候,突然他倒在地上,我想他是急中生智,为了刹车吧。谁知他的整个身体顺着绿草滑了下来, 在我和留留还没搞清楚如何面对时,却被老杨民下滑的身体绊倒,感觉像是在打人体保龄球。 当我和留留从地上懵懂地爬起来, 却发现老杨民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我俩扭头再看蘑菇圈时, 蘑菇圈里的蘑菇被我们戳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有的压成饼子,有的碾成碎块。我发现留留的鼻子都气歪了, 并指着老杨民骂道,你个“挂不住档”,没安好心啊。 说着离我们而去。
从此,我和老杨民再采蘑菇,没人和我们抢的。 人们都怕老杨民抄了蘑菇圈的摊子。
在采蘑菇过程中, 老杨民还教我认识了黑蘑菇、白蘑菇、香信子、马皮包等蘑菇品种; 还教我如何辨别蘑菇是否有毒; 如何采蘑菇等常识。 所以那时我就知道采蘑菇不能用金属的工具, 如铁铲、 铁棍都不行, 否者会把工具上的病菌传染到蘑菇圈里, 会影响以后长蘑菇的质量和数量, 严重的还会损毁一个好好的蘑菇圈呢。 采蘑菇最好的工具是木头小铲或是小木棍。
我们这里社员常说“挖黄芪累坏腰身,捉白灵瞅瞎眼睛,采蘑菇跑断脚筋”, 采蘑菇就是腿脚勤的活。一上午,我们跑遍整个西沟里,当然我们也会硕果累累。我提着满满两筐蘑菇,在回家的路上走走停停,于是老杨民开始给我讲吉鸿昌如何收复多伦,郎宝信怎么解放平定堡等事情,他是想给我加油鼓劲吧。
等我满头大汗回家后,娘也做好午饭。娘从筐里顺便挑出几个好蘑菇,洗净,上面撒点盐面,用报纸包好,再用湿手把报纸和蘑菇拍在一起,放进灶膛里的灰烬里。 功夫不大, 娘用火铲掏出烧好的蘑菇,撕掉外面的发黑黄的报纸,露出黄黄的冒着热气的蘑菇,轻轻咬上一小口,真是芳香扑鼻,浸人心肺,如此的人间美味佳肴,我笨拙的文字是无法形容了。 我敢说,吃过烧蘑菇的人肯定不多, 我有如此口福,我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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