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川文学 发表于 2017-1-12 12:39:28

坝上的莜面(樊桂云)


  我的老家是坝上农村的,在小的时候, 每家都离不开吃莜面,尤其是上世纪7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印象最为深刻。
  坝上三件宝“莜面山药大皮袄”,莜面居位“三宝”之首,可见莜面在家乡人的心中地位是非常重要的。
  在大集体时代,生产队种的主要农作物就是莜麦,到年底,社员们分到的口粮也就莜面居多,人们每天早上吃的早饭基本都是莜面
  吃莜面餽礧,就像城里人每天吃油条和喝豆浆一样稳定而习惯。 可以说那时的孩子基本都是靠吃莜面长大的。
  娘每天早早起来,从园子里的柴垛上撕一大筐麦秸放在灶前,温火烧锅,用三股小铁叉均匀搅拌着锅里的莜面,适当加水,适时捂锅,工夫不大,多半铁锅均匀细碎的莜面餽礧便打成了。
  揭锅后, 娘把热气腾腾的莜面餽礧,用大饭铲,盛满一个个蓝边大瓷碗,尤其是爹的那个碗,尖尖的圆圆的,像个小粮仓。娘再切上一大盘子指头粗的咸菜棒,剥上几根大葱,放在炕上的红油漆饭桌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开始吃早饭。
  记得爹当时吃莜面餽礧很有特点,总爱光着脚板,端着饭碗,蹲在热炕头上,大口往嘴里扒拉,吃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两个来回滚动的乒乓球。不时从盘子里夹根咸菜,咬上一大截,剩下的半截放在碗里, 顺手从桌上掰上一段葱白,“噌、噌”,大口吃了起来,吃得很专注、很起劲、很粗犷。
  看上去, 爹的样子很农村、很农民、很朴实、很憨厚。觉得爹把农村吃莜面餽礧的情景演绎得淋漓尽致,特别到位。
  后来才逐渐明白吃莜面不能像吃西餐那样文雅,否则是吃不出莜面的味,吃不出莜面的筋,吃不出坝上人的感觉的。
  人们吃上一肚子莜面餽礧, 去地里干活,有时到了天黑,人们也不懂得饿不懂得累。 坝上流传着“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二十里的荞面饿断腰”的谚语,莜面是很耐饿的。
  我小时候, 几乎没有吃过零食,也没见过像现在超市里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儿童食品。那时孩子饿了, 零食就是家里的剩饭。有时放学回家, 娘还没做好饭,自己就到外屋缸盖上的饭笸箩里盛上半碗莜面餽礧,点上几滴麻油,搅拌几下, 就着麻油的香味几口吃完,抹一下嘴头,就出院玩去了。 如果天气凉, 娘就会用暖壶里开水把
  莜面餽礧过一下水, 再把碗里温水滤掉,重新到进开水,白水泡莜面餽礧,莜面的香气顿时四溢,碗里再放上几根小花叶芥菜咸菜条,简直成了儿时最美味的零食。
  “凉水莜面,一吃吃个胖蛋。 ”孩子没有挑食的,也没的挑,孩子们都茁壮成长着。
  当然了,要想吃上档升级的莜面莜面餽礧,就是炒莜面餽礧了。把事先做好的莜面莜面餽礧倒进锅里温火炒,到一定程度, 把锅底的莜面餽礧铲开,锅底倒入麻油,烧热,再放入细碎的葱叶、盐面,快速翻炒,小会儿可出锅。
  盛上满满一小碗莜面餽礧, 黄黄的油色,绵绵的口感,绿绿的葱叶,看上去就食欲大增。 炒莜面餽礧是坝上人待客的首选。
  当然做莜面的花样很多,除了莜面餽礧,还有莜面鱼子、窝窝、窝头、猫耳朵、锅饼子、莜面饺子、三下锅、老汉行李、饸烙等近二十种。甚至有人还把锅饼子抹上牛肉炸酱,夹上生菜叶,并美其名曰:“东方莜面汉堡”。
  莜麦落户坝上, 是在光绪二十八年,清政府颁布开垦蒙署令,流民迁入此地,开始大力种植推广,由于莜面热量高,抗寒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以说没有莜面,就没有坝上人,莜面成了坝上人赖以生存的根。
  姥爷活着的时候,也常说:“莜麦稀粥热三遍,大白馒头也不换”。
  朱德同志当年在晋西北转战,曾经在老乡家里的热炕头上吃过莜面,对莜面也是赞不绝口。
  前年去江浙旅游,看到好多地方在叫卖“孔乙己茴香豆”,而且几乎所有的游客都抢着去买,就因为鲁迅写了孔乙己在咸亨酒店吃茴香豆,使茴香豆的名声大噪。 其实所谓的茴香豆就是我们坝上人常说的“煮大豆”(就是蚕豆)。小小的煮大豆,让江浙人做成了大产业,不得不佩服江南人精明的商业头脑 。
  看来,我们不能把莜面看成简简单单的食品, 应该和坝上的草原、蓝天、白云、冷凉的气候、成群的牛羊等构成坝上高原文化的主要元素。 可以说,不去皮不掺假不掺任何添加剂的莜面,应该最具原生态、最具代表性,最能集中反映坝上文化特有的内涵吧。
  把我们的莜麦种好,把面粉加工好,把莜面饭做好,把我们坝上的文化传承好,就不枉为坝上人。
  坝上印象,离不开莜面;莜面是家乡的重要象征。 一粒粒莜麦,展现着坝上时空沧桑巨变;一碗碗莜面,承载着坝上人特有的文化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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