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工
本帖最后由 金莲川文学 于 2016-12-21 11:44 编辑一九七三年后半学期至七五年底,我们高中共两年半时间。由于当时还处于文革后期,学校和学生的关系近乎应敷差事,教育体制的落后影响了教师的教学质量,学生则从学业优劣不分好坏一样毕业后统统下乡的角度出发,以致对他们自身的未来前途,大多极少考虑,甚至茫然。所以一到寒暑假,我那时就出去找活干临时工,挣钱贴补家里,干的活有这有那种类不少,尽管都又苦又累,可从来不以为然。因为能挣钱吗。
我记得高一放寒假,领着个同学到西门口一个工地找活。那里几排新盖的宿舍刚完工,杂活不少正缺人手,于是我俩就马上被用上了。先推车倒土平地,然后俩人搭档用石头夯砸实。一天下来,手上磨出血泡,浑身累的酸痛,但心里高兴的很。因为我们找到了活干。而后的几天,伺候瓦工师傅打地面,用白灰膏抹顶棚,粉刷房子,安玻璃上腻子。一星期的时间,崭新的宿舍交工,我们的临时工活也结束了。等月底去开资,1.52元*7等于10.64元,有零有整不亦乐乎。假期时间还长着呢,我又找舅舅托人介绍了个临时工活,到小东门石油库做小工。开始的工作是挖油管沟,1.5米深尺把宽,锹镐轮番上阵,七八个同龄大小的孩子,在数九寒天的季节,却干的热火朝天,身上感觉汗浸浸地,锹镐声叮叮当当高低错落,犹如一曲劳动变奏曲起伏跃动。尽管都在干活,但出工偷懒的大有人在,我小心眼还为此事很纠结,觉得不公平。岂不料三天后,沟挖好了,带工的师傅突然宣布,我和另位同伴留下,其他的都被解雇了。真没想到,原来我们干的一切人家心里有数,前三天的活,就是招工考试,为此事我不免心生喜悦。我正式进油库上班了,待遇不错,还发给两付棉手套,当时稀罕的不得了,根本舍不得戴,依然用着家里的旧手套。那时油库无论办公室或车间工作地乃至其它地方,几乎都被很浓的油味笼罩。刚上班的几天,我被熏得够戗,硬是坚持了下来。只因为找到这份工作就不容易,能在油库当临时工机会难得呵。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积极表现,干活不惜力,领导分配的工作,无论自己干或是搭伙干,都干在前面。油库里的活,不是推油捅,就是倒油管,工作量也不轻,可我从不言苦言累。一天工作下来,不光工作服上油渍满身,脸上手上也沾满油污,非常难洗。尽管如此,我仍然高高兴兴地一直干到假期结束,说实在的,我走时油库的师傅们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有一次暑假,在大东门电机厂给基建当小工。每天工长安排活,有时推车供灰料,有时用托板向脚手架上抛砖,那时干活就知道把用料供的满满的足足的,然后能坐下来休息一阵子,别的事情一概不管,极其单纯。记得一次跟车拉水泥,一上午来回两趟,装卸一百多袋,一袋就一百斤吆,干完了根本不当回事。等吃了午饭,照样和人去打乒乓球呐。真是年轻啊!基建活是室外操作,炎热的夏天,人们头顶烈日施工真是挥汗如雨,辛苦异常。那时为防暑降温厂里规定给基建工每天发5根冰棍算是待遇,对此我感觉很知足。遇上雨天一伙人就歇雨工,不干活也给记工是此行规定。于是,在这段难得的清闲时光里,大家往往都围在简陋的工棚里,听瓦工老师傅讲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故事。男女老少听着故事有说有笑,工棚里聊东话西兴趣盎然。记得有次给车间打圈梁,搅拌机坏了,混凝土需要人工搅拌{炒盘},厂里还给派来人手一起攻坚。因为整个圈梁浇筑不能停顿,所以时间和工作量都很吃紧。工作从早上6点开始,整个工地上一片忙碌:有供砂石料的,有供水泥的,有负责炒盘的,有担任吊装的等等一同开战。我被分到炒盘一组,和几个工人挥锹搅拌轮番上阵。炒盘是硬活:人工将水泥砂石与水在铁板上来回翻腾形成混凝土。这活对于我这17岁的学生无疑是个考验,待黄昏时分圈梁浇筑完成,我浑身像散架一样又乏又累。即便如此,我回家时仍满心欢喜,因为这天还多给了半个加班呢!
有一年冬天找活,和一个同伴冒着寒风顶着雪花骑车去东门外,拿着介绍信就是找不着地址。俩人在大漂野里东一头西一头到处问询,身体冻得直打颤,双手连车把都握不住。还好,下午终于找着了——华冶机修厂内给土产公司“烧坨子”,第二天正式上班。当时土产公司在厂里的精工车间设有铁屑回收点,其加工过程叫“烧坨子”。我来的这个组,都是年龄相仿的后生,一个稍大的带班。俩人负责推车到车间倒运长铁屑,其他人则在厂后空闲地打开场子,等接通电后,几个人就干上了。“烧坨子”过程很简单:在地上放一块2平方米大的厚铁板作工作台,上面围一个直径1米左右高20公分的铁板圈,离工作台3米外的地方架一台鼓风机,然后将风管接到铁板下砌好的风道里,风道的顶端即和铁板交接处设有出风孔。工作时,先将一些废轮胎的下脚料放到铁圈中用火燃着,然后加上适量的铁屑,经过鼓风机吹风加热燃烧,团团麻麻一堆铁屑很快被火融化。再将像面条似的铁屑挑在另一块小铁板上的模具里,乘热加工砸成块状型即坨子,最后把它翻过取出,用铁夹子放置成一垛一垛的。一天的工作量计件50块,一块约50斤。冬季里,早晨上班,半个小时的路程,骑着辆破自行车,一路坑坑洼洼慢上坡,等到了就是一身汗。尤其逢雪天时,骑骑走走跌跌撞撞更显费劲,好在上班不计点,人齐了才动弹。我们休息的地方是一间简陋不堪的屋子,可谓家徒四壁,两扇门窗连玻璃也没有,钉着几片纸盒塑料抵御风寒。屋里有个铁炉子却没煤烧,想取暖便拾旧木头烧废轮胎,草草了了暖暖手吃点干粮就干活了。一伙年轻人各司其职,操持着各自的工具,喊的叫的唱的和着鼓风机的呜鸣声,燃烧铁屑崩溅的火花与滚滚的浓烟交织在一起,通红通红的铁坨子青烟缭绕四处弥漫,这一切在凛冽的寒风和皑皑的白雪衬托下,构成了一副喧闹热烈的劳动画面。中午休息吃饭,是这帮人最开心的时候。大家靠在刚出炉的铁坨子旁,暖洋洋地一点不冷。在它上面烤窝头馒头之类再好不过,只需几分钟光景,个个烤的焦红焦黄香脆爽口。记得有一次,我从家里带了块生面,饭盒里放了葱花白菜叶和盐酱。中午我把饭盒加上水烧开,再把生面薄薄的下到里面,不大一会儿面片汤就熟了,那顿饭做的热腾腾香喷喷非常好吃。过去的往事虽已久远,想起了依然历历在目,根本忘不了!
有一年暑假里,在工程机械厂内烧铁坨子,但材料及方法略有不同。这次主要回收的是被铣床等设备加工下来的碎末状的铁屑。一个班6个人,除了我全是妇女,带班的管上料,用丝状的铁屑垫炉底,然后放些锯末,中间放适量碎铁屑,上面再放锯末,顶端盖上刚烧好的坨子。铁炉不远处安一台吸风机与炉底连接,开机后工夫不大,炉内的料混合燃烧融化。我当时负责砸坨子,两台炉子轮番砸,其他人各干其事工序井然。大夏天干这工作,挨着铁炉操作实属不易,一会一身汗。因此我们每天都是早5点上班,10点左右就下班,反正是计件活,只要完成了生产量,大家乐得其所。那些天我正害眼疖,起先只是右眼底不舒服,后来几天逐渐膀肿,我对此并不在意它,该上班上班该干啥干啥。其实这病和所干的活不无关系,大热天挨火烤,不上火起疙瘩才怪呢!父母和上班的大婶们都催促我看医生,我硬是没待理会它。10来天后,它肿得像小叮当似的,有一天它终于破了,流出许多脓血,我一下子觉得右眼轻松了许多,几天后眼疾痊愈。
母亲在纸袋厂工作,有一年夏天放假,我顶替她上班。厂里妇女居多,小伙子有劲肯干活自然受欢迎。有时来了大纸,一个纸好几百斤,和一伙人往院里倒,滚挪推拉七上八下很是吃力,一天下来腰酸腿困。还和几个人打过废纸包。因为是记件活,比起平常更卖力,干一天顶两天,所以累一点也无所谓。那时主要的差事是拉车倒纸袋,三个车间轮流转,那里需要那里去,两个人一个排子车,运送的全是牛皮纸的加工材料,搬扛抱摞陈式固定操作简单,干一会歇一会自在随意。就这样,在假期里为能替母亲上班,也为家里分担些生活的压力,我觉得特别高兴。有一次,我上班病了,回家的路上浑身乏力,就觉得脚下踩着棉花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坚持回家后,一头栽到炕上昏昏睡去。待晚上醒来,母亲为我特意做了热腾腾地疙瘩汤,我一气吃了3大碗。第二天照常上班,啥事没有,真是年轻啊!
光阴飞逝,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回想起这些往事,心中便生出无限地感慨。各种鲜活的人物和情节,始终令我无法忘怀。他们一次次地撞击着我的内心深处,给我勇气和力量,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受到启迪和历练。这些充满感动的记忆如潮奔涌,荡涤着我的灵魂,使我的思想得到净化行为得到纠正,因而受益颇大。我有苦涩的十七八岁,但青春无悔!
作于二零一一年十月二十五日
孙老师写的真好,拜读了! 碧云天 发表于 2016-12-21 11:52
孙老师写的真好,拜读了!
谢谢朋友关注,以前的作品,写的很散,没水平。只是有一种记忆,挥之不去。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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