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川文学 发表于 2016-10-6 11:30:01

爱的修行(姚海鸥)


  生命中,有太多的人,匆匆往返,甚至来不及记忆,但总有一些过往,会在不经意间成为经久的馈赠,温暖,却是一辈子的。
  2007年,我兴高采烈地把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拿给母亲时,她淡淡地说,跟我去见一个人吧。我们颠簸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又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了几里地,辗转回到了我的故乡——西辛营的一个小村庄。回去见一个我叫“五奶奶”的人——三十多年前母亲称作“五婶”的老邻居。
  那是八十年代初,父亲在镇上教书,由于交通不便,父亲不能每天回家。家里所有的重担都放在了母亲身上,她一边带着四岁的姐姐和刚出生的我,一边做着农活,还要养着一堆的家禽。劳累和忙碌可想而知。五奶奶与我家只有一墙之隔。那时她子女都将成年,家里光景好过一些。
  关于“五奶奶”的记忆,于我而言是空白的。但妈妈经常提起,让我在脑海中一次次勾勒、修改、再勾勒着她的形象。
  我想她一定是个强壮的女人。因为听母亲说,儿时的我,很爱哭,而每次刚一开始嚎啕,五奶奶总是第一时间翻越过墙头,嘴里念叨着:“‘二调皮’又调皮了?来,奶奶带你玩,让你妈忙去”。然后就用她那常年穿着的大“护襟”(围裙)把我一包,抱到她家,过一会儿,就听不到我的哭声了。母亲说,起初墙头下面垫着块石头,以便翻的时候踩,后来翻的时间长了,土墙头尽竟层层地被磨下去,出现了一道豁口。
  我想她一定是个做得一手好饭的女人。母亲整日地忙碌,经常是太阳落山了,晚饭还没有着落。这时五奶奶就端着一大盘玉米面锅饼过来。锅饼上抹点儿油,热气腾腾地飘着油香味。五奶奶还会烀山药,把山药一切两半,放在锅沿上烀,熟了以后山药都裂开了花,挨锅的那面是脆脆的一层,掰开里面是松松软软的。母亲说,虽然是常吃的东西,可五奶奶送过来的总是格外香。
  我想她一定是个大方的女人。从我出生到三岁时搬走,她是除了母亲以外,我身边最重要的一个人。母亲回忆在我们往县城搬时,五奶奶抱着我,眼里噙着泪花,说“二调皮去县呀,不能再调皮啦,快快长大。奶奶等你回来。”边说边给我兜里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村里人的鸡蛋都是拿来换钱的,没有人会舍得吃一颗。
  这次见面,是我们分别了22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五奶奶已经七十高龄。正盘腿坐在炕上正挑拣着芸豆,目光微散却透着慈祥。她已俨然认不出我们了。当母亲说出了名字后,她拣着芸豆的手颤了下,几粒豆子洒落了在炕上。而我的心,也随着那把豆子,深深地颤了一下。我打量着这个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的老人,她中等个,胖胖的以至于微带着喘,带着白布帽子,隐约可见丝丝缕缕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手上的筋脉一条条地突起着,每一条都像是讲述着岁月在她身上流转过的故事。
  后来,听说五爷爷去世后,五奶奶就奔走于各儿女家。直到去年,母亲高兴的说,她到了县里一个闺女家了,我们全家一同前往。再次见她,她已经又不认识我们了。但这次不再是时光的原因,而是她已经患了小脑萎缩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们去看她时,她表情木讷,眼神混沌。母亲  说,“五婶,我们来看你了”,她问,“谁呀?”,母亲说了父亲的名字,她仍然目光空洞,摇头说想不起来了。母亲又指着我说,“这是‘二调皮’,也来看你了。”“二调皮?哦,二调皮,快,上炕来,吃糖”这时我惊讶地发现,她念叨时,眼里居然流出了泪水,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是说我名字那一刻她清醒了,还是她在糊涂状态依然对这个名字有一种本能的亲近。但我知道,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上,有一个人能隔着血缘亲情,隔着时间和空间的遥远,默默地,把你印入她的眼里,装进她的心里,这是一种恩赐;我也懂了,她不一定是真的强壮、会做饭、大方,她只是用最为淳朴的感情,完成一场爱的修行。
  在这条路上,我们唯有时刻怀着感恩之心,才不枉每一场遇见。

一朵云霞 发表于 2017-3-2 16:00:40

亲切而朴实的回忆

一朵云霞 发表于 2017-3-2 16:04:44

隔着血缘亲情的爱是伟大的。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爱的修行(姚海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