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户(四) 作者:郝艳芳
本帖最后由 金莲川文学 于 2016-9-22 14:42 编辑收获的季节并不是每天都是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美丽的风景很快随着秋风退去,坝上的秋天早晚都会很凉,说冷也不夸张。中午的阳光热的焦灼,在五彩缤纷的田野中,我和边会英姐姐的身影,也是这麦浪滚滚的秋色里是最纯朴最甜美的风景。
边姐的话语不多,但心气很高,说话做事在我这个小姑娘眼里看来都达到了极致。我是个不谙世事的乖巧孩子,有边姐的影响我也像个小大人。虽然在风里土里干农活,可我和边姐穿的衣服清亮的没有任何污物。婶子大娘们总是笑呵呵地问我们:“你们是从画上下来的吧。”生活在七十年代的农民中我俩真的挺自豪。
我的穿衣和卫生习惯来源于我的家族,我们祖辈几代人都有非常好的卫生习惯。祖辈人的传统潜移默化在我们家族中的每个成员身上,生活的清贫,没有磨去我们对生活态度的棱角和习惯。漂亮的“画中人”就成了我和边姐的昵称。
半个月的秋假割地时间,我学会了割莜麦、小麦、燕麦、荞麦、胡麻。荞麦是红杆绿叶开白花,在秋天的田野里是最漂亮的作物,它的秸秆很嫩用镰刀轻轻一划拉一堆。荞麦不用打捆,它割起来是最省力的,也不用磨镰刀。可惜就是种的太少了,不到半天的时间,社员们就把二十多亩的荞麦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最费力的就是割胡麻了,胡麻的秸秆很坚硬,一不小心就会割到手上。我割不了几步就的掏出小磨石磨几下镰刀。遇到秸秆低的胡麻,人倭的就像一个双换头,割起来很吃力也非常难受。胡麻和荞麦一样不用打捆可以散扔,社员们你追我赶,很大一块胡麻地也被我们撂倒了。
到了地头揪几个胡麻桃在手心里搓搓,吹吹胡麻皮放在嘴里,越嚼越香。几个男孩子抱一堆胡麻放在路边去烧胡麻了,胡麻油香味随着西北风飘过来。他们连灰带桃给我们抓过来一把,我们在手里拍打拍打,用嘴轻轻地吹了吹就放进嘴里嚼起来。那时候吃什么都香,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吃一个黑嘴圈子,抬头看看眼前的边姐也和我一样,我们不约而同地咯咯笑了。胡麻学名叫亚麻,胡麻籽就是亚麻籽。但胡麻油可是宝贝,在绘画中一百年不会退色。这在老画匠的秘传中都知道。胡麻油是橄榄油第二,它是世界上最佳的食用油。
一九七四年的秋假过的很忙碌,社员们刚割倒地里的庄稼,九月中旬就开始起土豆。起土豆要两个人一组,一个人用铁锹挖土豆,一个人提着柳编的小筐子捡土豆。我自然就和父亲在一起,也能挣到和大人同等的工分。
我们站到一垄土豆前,爸爸一铁锹把土豆挖出来,他用铁锹把土块给我打开,让我捡起来轻松一些,我把土豆大的、小的都捡在筐子里。捡满一筐挎起来倒在大的土豆堆上。有的社员准备了线手套,这样可以减少磨手,可是大多数的社员都是没钱买一付手套的,我家也是如此。
爸爸挣的工分要到年底才给分红,我家七口人,连续几年连口粮款也挣不回来,只能欠生产队的钱。家里的收入就是母亲养的几只鸡和一头猪,猪只有到腊月才能出售。我在学校也是被同学们讥笑为鸡屁股当银行的家庭。生活的窘迫在县城是很明显的,因为有一半是供应户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有单位上班工作,每月都能领到工资。他们不会体验到我们一年也见不到一分钱的苦啊。
边姐看我把小手磨的通红,就摘下了她的手套递给了我戴上。我什么感谢的话也没说就戴上手套,可激动的泪水却滴在土里,我怕别人看见,偷偷地擦去眼泪。
提起一筐土豆是又沉又累,可得到边姐的关心和照顾心里就像一股暖流涌便全身。
土豆分到了各家各户,新鲜的土豆非常好吃,晚饭焖一锅土豆,一携热汽腾腾的锅盖,白花花的一锅开花土豆,冒着香甜美味的腾腾热气,从锅里拿起一个土豆扒一下皮,也不怕烫手大口地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起土豆时,公社的几位干部带着一名省报记者来到了地里,说是要拍一些社员喜获丰收劳动场面的照片,这样的机会在我们边远的坝上地区是不多见的。公社干部交代了什么人能拍,什么人不能拍后,省报记者就开始挑人拍照了。真幸运我和边姐还有我的表姐被选中,记者让我们面带微笑往小拖拉机里倒土豆,表姐是把筐子抗在肩上微笑着站在拖拉机旁,我是踮起脚尖往车厢里倒土豆。我们一共拍了两次,那一天的我一点也不漂亮,因为我好几天就没有洗过我的长头发,大辫子也乱呼呼地。
拍摄完了我们什么也没想,更没想到会发表。过了一周我们的大幅照片真的刊登在河北日报上了,表姐和边姐一点也不像农民,像两个电影演员。我就是一个画中的小姑娘,乌黑的大辫子在风中飘扬,笑的甜美又真诚,像一个小天使。两个姐姐简直就是天女下凡,我们的照片贴在公社的橱窗里很长一段时间。
起完土豆就开始大面积地平整土地了,坝上的秋天冷的很早。大多数的社员都穿上了棉袄,女社员头上围着方头巾,戴着大纱布口罩。每人手里拿一把铁锹,每个队里都有拿刮耙的人。
平整土地是一项政治运动,全大队的社员都要集中在一块地里,地头拉上标语,地的四周插上红旗,大队书记和各队队长前呼后拥声势浩大。
一到地里我就和男社员们打格划线,因为我算的快也比较准,队长一叫我,我就像一个小大人站到他面前。我拉线,有一个社员挖记号,几个社员打垄,一块大田不一会儿就被我们分隔开了。社员们用铁锹和刮耙把每一格田刮的像镜子一样平整,等待公社干部来检查。
社员们把地块高一点的都的铲起来,垫到低一点的地面上。黄风漫天刮,黄土漫天扬。就是这样一项劳民伤财的工程在中国的大地上大干了好几年。搞形式主义大家都很谨慎,不然就要被批斗的,只要检查团一过,大家就可放心回家了。
我从地东头跑到地西头,平整土地我一点也不累。黄沙在我的嘴唇边画了一个黑圆圈,牙齿里也满是沙子。头用纱巾抱着眼角也挤满了沙粒。能挣到了大人的工分,我真的很高兴。一个月的秋假生活马上就
要结束了,开学我就要从沽源县平定堡镇五七小学升到沽源一中上初中了。孩童时代在我的秋假生活中结束了,这一年我12岁,真正体验了当农民的感受,这一个月我挣了212工分,懂得了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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