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糊涂老妈
我的母亲一九三一年出生在赤城的一个小山村,那个山村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鹿角沟。鹿角够名字美,但是却很穷,三十年代的中国大地,哪个地方都不富裕,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衣不遮体,在那个时代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幸事了。母亲常常和我们念叨她小时候的事情,母亲姐妹三人,她是老大,晚上没有可以盖的被子,就用羊皮盖在身上,枕头是用青砖在垫上小褂,常常在早晨醒来之后,耳朵木的没有了感觉,身子冻的瑟瑟发抖,就这样母亲依然出落的花骨朵一般,依然长到了出嫁的年龄。母亲是十八岁嫁给父亲的,家穷的闺女早出嫁,母亲说她的嫁妆就是三担谷子,媒婆说,对方家境殷实,兄弟两个,亲家还是一村之长,这样的家境一定可以吃饱穿暖,吃饱穿暖成了母亲唯一的条件。
家境殷实的父亲没有给母亲房子、田产、牛羊,只给了母亲一袭嫁衣,一个温暖的家。那时候父亲在外当兵,年轻的父亲高大、帅气且朝气蓬勃,一身的军装更让父亲看起来英武不凡,母亲陶醉了,她爱父亲,爱这个给她温暖和幸福的男人。
父亲婚后又随着部队出发了,留下母亲孤独的一个人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爷爷奶奶。山村出来的孩子格外的勤快、格外能干、吃苦,比起在家中挨冻受饿,母亲感觉到了天堂。
随着孩子一个个的出生,母亲更加的忙碌了,还好那时候我们有父亲的工资,母亲不用到田间地头劳作,孩子们也有奶奶帮忙拉扯着,但就是这样,母亲也是一把好手,为了让孩子们一个个穿上得体的衣服,母亲学习了裁缝,一个可以给自家的孩子做衣服,二可以在外面揽活,用以维持生计。
这时候父亲转业了,转到了地方工作,父亲可以帮一帮母亲了。那时候我还很小,记忆中的母亲很泼辣、很能干、很吃苦。或许是因为孩子多,或许是因为生活的窘迫,母亲的脾气不是很好,常常在我们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巴掌就落在了头顶上,为此我们很惧怕母亲,做错了事情或者丢失了东西,根本不敢和母亲说。
相反,父亲很慈祥,很温情,在我的记忆中,无论我们调皮、顽劣、甚至做错了事情,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们,总是呵呵的一笑。每逢母亲发怒,我们就藏在父亲的背后,父亲宽厚的胸膛永远是我们的避风港。
慢慢的我们长大了,慢慢的我们工作了,慢慢的我们都各自成家了,出嫁了。母亲老了,父亲也老了,还好常年劳作的母亲没有大的疾病,只是偶尔胃出现痉挛,母亲说那是小时候吃不饱饭挨饿留下的疾患,父亲因为供职长途线路维护,常年早出晚归,风雨来雨里去,落下了小肠疝气的毛病,老了之后这个疾病找上门来。
父亲因为两次手术的麻醉作用,导致记忆力大滑坡的衰退,加之小脑萎缩也追寻而来,父亲的记忆慢慢的只停留在年轻时候发生的事情上,生活也变得不能自理,母亲年轻的时候拉扯八个孩子,老了还要照顾糊涂的父亲,母亲的怨言一天一天增多、加大。
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父亲的糊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成了这样,连人也不认识,自己的生活也不能自理,甚至不认识母亲,母亲气急的时候,常常点着父亲的额头,你就气人吧,你就气人吧,你不气死我你不罢休。
我们总是和母亲解释,父亲这是一种疾病,他现在这样并不是要气你,而是他的疾病导致如此,他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常常对着镜子和自己说话,还一个人嘿嘿地傻笑着。
其实母亲也非常明白父亲这是一种疾病,只是她的感情实在无法转过这个弯,年轻的时候都是父亲呵护着她、照顾着她、温暖着她,现在一切反了过来,父亲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小孩子,稍微有一点点的不如意,就冲母亲发脾气,摔盘子摔碗,拒绝吃东西,拒绝睡觉,八十多岁的母亲也不年轻了,她也疲惫了,她也累了,她的苦她的累得不到任何的抚慰。
每次我们过去,母亲就叨叨父亲的种种不是,我们除了安慰母亲,就是帮母亲做家务,洗涮父亲弄脏了的衣服、被子,好减轻母亲,好让母亲得到休息。
孩子们再照顾,或许都不如父亲吧,父亲自顾不暇,已经无法照顾母亲,我们无法得知母亲内心的痛苦,无法排解她的孤独、无奈、不解,我们只能帮母亲多做家务,帮母亲照看父亲,让母亲能睡一个好觉,能得到片刻的休息,我们只能如此。
我的母亲,我的至亲,我真的想让您幸福快乐,晚年无忧,如果可以,我愿意代你受一切的苦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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