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下象棋
90年代中期,我在一乡中教书,生活在农村。那个地方刚通电,当时人们看个电视,还得紧挨屋檐栽个天线信号架子,信号架子用粗铝丝斡的,有圆形的、矩形的,花样挺多,目的都是为了接收更强的电视信号,凡是家里有电视的,都得有这种架子。遇到村庄,远远看到的往往不是炊烟,而是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电视信号架子,像是另类的树林,样子甚是壮观。那时电视节目就两个台,一个是中央台,另一个是地方台,而且信号还不好,雪花太多,还老抖,一会儿是彩色的,一会儿是黑白的,看着看着还得跑出屋抱着天线杆子转来转去找信号,直到屋里人大声喊道:行了,也就停止转动,证明电视又清楚了。当时看个电视很是憋屈。而现在的电视基本都是网络的、数字的、高清的、有上百个台任你选,甚至还有外国台。
那时,农村的通讯和网络还很落后,还没有MP3、MP4、没有电脑、没有智能手机,所以人们听不了网络歌曲,玩不了“愤怒的小鸟”、“会说话的汤姆猫”等游戏。
那时我和妻子最大的爱好,就是两个人没事下象棋。每当夜晚我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妻子给女儿讲故事把她哄睡,我俩个轻轻地把小红饭桌放在炕上,找出棋盒,拿出塑料棋盘放在桌上抹平,再轻拿轻放把木头棋子摆好,怕惊动女儿睡觉,我们爬在桌上,基本不说话,一场静静的厮杀开始了。
我和妻子下棋的水平都不高,但两人的水平却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而且还都很有玩瘾,即便有时停电,我们点上蜡烛也要再杀上几盘,才会善罢甘休。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是我们玩象棋赌家务,如果谁输了,谁就得负责夜里起来给孩子热牛奶、换尿布、甚至是第二天早早起来烧水做饭刷锅洗碗等一堆家务,而另一个人就会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睡得太阳老高。所以和妻子一起下象棋,我们都很较真儿,也很规范,没有丝毫的马虎。
一次,我的马把妻子的车蹬掉,妻子急了,说我什么时候出的车?我说我早就出了,你没注意看,妻子说我根本就没出车,她怎能看见?她说我耍奸骗她,我说我真的没耍奸,她说我肯定耍了,我说我如果耍奸我是你孙子,妻子说你发誓也没用,你就是个赖皮狗、不厚道、人品有问题。听到妻子这样损我,我把心里窝的火“腾”的一下冒了出来:当初你怎么看上我的?你的眼睛瞎了?原因出在你哪里,还老找我的不是,我心里还委屈呢?
妻子听完后,“哗”的一下揭起棋盘说:不玩了。棋子散落一炕。熟睡的女儿被我们惊醒,顿时哭了起来,妻子赶忙俯下身子拍打着哄女儿。我说:不玩拉倒,谁稀罕和你玩。于是我把炕上散落的棋子匆忙收拾起来,用棋盘包好,出了屋,把棋盘和棋子向院墙外扔去。
扔完象棋,我心中之气也消了一半,屋外凉风袭来,我头热的大脑开始冷静,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和银河,我还刻意找到了牛郎和织女星,真想召唤他们下来给评评理,还我一个公道。我蹲在院子里,不想回屋,也有点不好意思回屋。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子有响声,我扭头见妻子站在我的面前,借着灯光见她眼里的泪珠在打转,她咬着嘴唇不说话,望着我。我赶忙起身,挽着她的手,一起回了屋。
回屋后,谁也没理谁,各自铺床各自睡觉,默默无语,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大早。
我们不约而同起床,一起出了院子到墙外,见棋子躺在地上到处都是,我们弯腰一起去捡,当我们伸手都去捡最后一颗棋子时,两人都不禁“扑哧”一乐,感情的雾霾,随着太阳升起,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屋后我们一起烧水做饭,刷锅洗碗等家务都抢着干。两人共同做家务的良好习惯一直延续至今。家务,一个人干是负担,两个人干或许就是欢乐。现在才明白:家是个不讲理的地方,夫妻双方没有谁是赢家。
后来我们有了手机,我和妻子没事干,就每人抱个手机玩“贪吃蛇”、“俄罗斯方块”等游戏,把象棋扔在墙角。再后来,我们买了MP3、MP4等小玩意,妻子做家务时耳朵上也挂着耳机,我晚上躺在被窝里,手里拿着MP4看小电影,这时我们把那副象棋放进柜里。再再后来,我们买了电脑,我和妻子没事爬在电脑前,玩“连连看”、“祖玛”、“斗地主”、“植物大战僵尸”等游戏,几经搬家,那副象棋不知丢在哪里。现在我和妻子除了上网聊QQ、看新闻,现在基本都用智能手机玩游戏了,方便省事,功能又全。曾经的那副象棋偶尔还能回忆起来。
有时我在单位值班,晚上和妻子在网上下象棋,妻子可以一边和我下象棋,一边和人聊QQ,还能听网络歌曲,甚至还能浏览网站,还催我快点下,嫌我慢。尽管网络让人联系的更紧密了,但总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有一种距离,甚至还会出现隔膜。尽管我们在视频里能够看到对方的音容笑貌,但我们听不到对方的呼吸,感受不到对方的体味,更触摸不到对方的温度。
今年妻子过生日,我送了妻子一份礼物,妻子总以为是首饰之类的东西,但她打开盒发现是一副崭新的象棋。妻子呆呆望着象棋,放佛一下子又回到以前的那个时代,不知她是思绪万千?还是心潮澎湃?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棋盒上,我看到溅起的泪花闪烁着曾经的幸福和欢乐。
妻子说:陪我下一盘吧,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生日礼物。我说:好吧,不是一盘,是一辈子,直到我们谁也拿不动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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