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鹞子 樊老师
十三年前的夏天,妹夫在县城一家建筑工地当小工,每天穿着那身洗得有点发白的绿色迷彩服,头戴一顶黄色硬塑料安全帽,天还黑黑的,就起床干活去了。妹妹已是6个月的身孕,妊娠反应一直非常严重,有时就是喝点水,也得呕吐出来,没办法,就一直找离妹夫家不远的一位姓李的医生每天来给妹妹输能量。
对于妹妹怀孕,大家所持态度不一,因为妹妹患有腰椎结核,脊椎弯曲,本来腹腔就小,现在又怀上孕,胎儿越来越大,妹妹身体越来越不适,失眠、头晕、呕吐,家里人看了既心疼又着急,姐姐总是数落着妹夫,妹夫像是做错了事,总是一言不发。妹夫的大娘则说:没事的,有比妹妹严重多的,还能生呢。姐姐反驳道:敢情不是你闺女?
就这样,在大家的争论中,妹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妹夫仍是早出晚归,为了将要出生的孩子,他只有拼命干活挣钱,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脖子周围和肩膀上都起了皮,一撕一张。
一天中午,妹夫从工地回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小鸟给二妹看。他说:工地开槽,钩机挖树,树倒了,从树的鸟窝里摔出两只还没出窝的小鸟。空中的鸟妈,焦急地从空中俯冲下来,鸟妈“吱吱”冲着它们叫,用嘴头啄它门的脑袋,其中一只爬在地上就是一动不动,想是被摔坏了,起不起来; 另一只小鸟则扑棱着翅膀站起来,歪歪扭扭地跟着妈妈走了。工地一工人指着地上的小鸟说:早晚也是个死孙货,一铁锨拍死算了。妹夫见了,觉得小鸟很可怜,就装进了衣兜。
妹妹望着妹夫手心里的小鸟:全身长着灰色的小羽毛,尾巴还没有翘起来,并且还有点秃,一双弱小的翅膀耷拉着,黄黄的嘴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一对麻籽儿大小的眼睛,圆圆的黑黑的,歪着脑袋望着妹妹,妹妹不由得把手伸了过去。
后来,妹夫从小房里找了个扔掉的自行车车筐,把小鸟放进去,上面盖了个破草帽,吊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绳子上;妹妹找了个矿泉水瓶,把下面底部剪下来,给小鸟当吃食饮水的小盆。
自从妹夫收养了这只小鸟,他的时间更紧了,每天中午回家之前,他先到家里后面的树林里,草滩里,拍蚂蚱,把拍到的蚂蚱装到小瓶子里,回来再一只一只抓出来,把蚂蚱肚子拽下来,塞进小鸟的嘴里。
妹妹对这只小鸟也是倍加呵护,没事总爱拿根油笔芯梳理小鸟的羽毛,有时小鸟还叼住不放。按时添水,碰到刮风下雨,早早把小鸟提进屋。
不知不觉,两个星期过去了,小鸟的羽毛发亮了,它的翅膀也收回去了,而且嘴里也能发出“吱吱”的叫声,开始在车筐里转来转去了。
这时,妹妹吃东西也开始不怎么吐了,睡觉比以前也好多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身体和胎儿都还不错。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小鸟长得飞快,和只鸽子大小差不多,食量越来越大,妹夫所拍的蚂蚱也越来越少。
一天中午,妹夫加班没有回来,小鸟“扑棱扑棱”又叫又闹,要吃食,妹妹没办法,挺着大肚,去街上割回2斤猪肉,把猪皮剔下来,切成小细条儿,给小鸟吃。小鸟像是吃到了山珍海味,低着头津津有味吃着。
让妹妹和妹夫没有想到的是,自从小鸟吃了猪皮后,妹夫再给喂蚂蚱,看也不看就是不吃。于是妹妹不断去割肉,有时猪皮不够吃就喂肥肉,而这只小鸟,竟然变本加厉,不知好歹,吃了肥肉,就不吃猪皮,于是妹夫吃猪皮就酒,妹妹吃瘦肉,有时肥肉不够吃,就得喂瘦肉,往往到最后,一块肉,大部分得让那只鸟吃掉。
这时小鸟也长成大鸟了,嘴头又尖又弯,两只眼睛特别敏锐,尾巴也变长了,样子像只小老鹰,而且开始从车筐里飞出来,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或是地上围着妹妹转,妹妹的肚子越来越大,很不方便,老怕爬踩着它。每当中午,这只小大鸟“吱吱”叫着,拍打着翅膀向院门口飞去,妹妹知道妹夫肯定回来了。
有时妹妹妹夫围着桌子吃饭,这只大鸟就会蹲在桌上一动不动看着他们吃饭,妹夫就会用筷子夹块肉给它。
有时这只大鸟也会从院子飞出去,开始是出去半天就回来了,后来是出去三天五天回来,最让人欣慰的是它还学会了自己捕食。
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怀胎9月的妹妹,行动极为不便。一天,大鸟乖乖地和妹妹呆在家里,卧在妹妹怀里,老是用嘴头啄妹妹的手指,或着飞到妹妹的肩膀上,啄妹妹的耳朵和头发,妹妹觉得大鸟很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傍晚,大鸟围着院子里压水的妹夫飞了一圈一圈飞着,妹夫嫌烦不时用手赶着,在后来大鸟又围着妹夫家的房顶一圈圈盘旋着,沙哑地叫着。最后飞走了。
自从大鸟飞走后,再也没有回来。尽管妹妹又单独为大鸟割了一次肉。
半个月后,妹妹顺利生下一个胖胖的肉肉的可爱女婴,就连给妹妹接生的池医生也惊叹:她接生了几百个婴儿,从来没见过这么顺利的,而且产妇还患有腰椎结核。后来,妹夫给外甥女起名叫“心愿”,意思是这个闺女称心如愿了。
后来,妹妹和妹夫才知道,它们养的那只鸟是只鹞子,是只吃鸟的鸟。但妹妹说:不管是什么鸟,都有活的权力,天空最终是它们的家。
我是个相信因果报应的人。
好人有好报。好人总是一生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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