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闪电河南滩“坐场”————郝其山
本帖最后由 hbhs2002 于 2015-6-30 13:31 编辑在那辽阔的坝上草原上,在那秀美的闪电河畔,在群山峻岭的环抱中,在金莲水川的南端,有一处美丽的草原“闪电河南滩”(周边不同的村落有着不同的称谓)。它虽然不像内蒙古大草原那样浩瀚无垠,也缺少内蒙古草原的美妙传说。但它却具备了大草原应有的功效,浓缩了大草原的所有精华。因它所处的特殊地域,还有大河、小溪的溶入,使整个草原蕴育着无限的生机。它相比其它草原更显现富饶和美丽,
每到夏季,碧绿的草原上散发着各种花草的清香气息,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竟相吐艳;蓝天白云下牛群、羊群还有马群绵绵不断;弯弯曲曲的小河潺潺流水孜孜不倦,时有鱼儿戏水、蛙儿跳跃,就连那油光水亮的小水鼠也那么的招人喜爱;口渴时,捧一捧小河水,真比那冰镇饮料还要可口甘甜;美丽的百灵鸟等各种野生鸟类欢歌高唱:大天鹅、灰鹤、野鸭等各类水鸟、侯鸟翩跹起舞展翅飞翔;坝上口蘑、野生黄花等山珍野味耐人回味;各种名贵中草药竟吐芳香。那山、那水、那花、那草、那天空加上游动的畜群和牧人。整个迷人的景色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从草原上,由北向南望去,一排排红瓦白墙的建筑耀眼夺目,竟比周边的民居要略显奢华。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富城河牧场。它的名字虽然没有多么惊人响亮,路人也不会太多的驻足眺望。但它却令多少人所向往。不是因为它的景色美丽怡人,也不是因它建筑别致。只是因为它能为人们带来在当时来说还算难得的工作机会,同时获得与劳动付出相比还算丰厚的经济收入。这份工作就是“坐场”。
富城河牧场是沽源县食品公司下属的国营牧场,与其它国营牧场所不同的是,它的主要功能是牛、羊育肥。计划经济时期,牛、羊等财产均属于生产大队和生产队集体所有。在坝上,每到秋季,生产队为了能让大部分畜群安全越冬,都要淘汰一部分菜牛、菜羊,甚至还有部分马匹、驴、骡,这部分被淘汰的牲畜被指定出售给县食品公司或供销社等单位。食品公司有时也会从内蒙古或更远的外蒙收购大批的牛羊,然后将这些数量可观的牲畜集中到富城河牧场进行放牧育肥(供销社另有其它营销渠道),并在入冬前,将这些牲畜转运到张家口、北京甚至香港等地,进行屠宰加工,供应市场。在放牧过程中的牧人和被放牧的牲畜均被称为到牧场“坐场”。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生活在沽源县平定堡镇周边的人们会经常听到“坐场”这个词句,而对这个连汉语词典里也很难找到注解的词句,大多数人都是耳熟却不能言其详。对于没有过“坐场”经历的人们来说,它只是一杯清水,平淡无奇;但对于曾经有过“坐场”经历的人们来说,它却是一杯陈年的美酒,回味无穷,它饱含了无数的艰辛、苦难、幸福、乐趣和甘甜,它更是你终生享之不尽的人生阅历的典藏。
记忆中的“坐场”,是在每年农耕最繁忙的秋假,为争取到牧场“坐场”的机会,一大帮同学和伙伴都会动用各自的“关系”为自己说情。大家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换来的其实只是由主管副经理批写的一张三寸长的小纸条,可别小看了这张小纸条,它可是批准你到牧场报到的通行证。
带好自己的批条,整理好行装,乘上马车向着牧场奔驰,无暇欣赏那蓝天、白云、青山、碧水,穿过广阔无垠的草滩,一路颠簸着来到牧场,崎岖山路带给我们的困乏顿时没了踪影,有的只是高昂充沛的工作的激情。场长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分配工作,我们大多数人都会被分到某一牛群或羊群当“牛伴子”或“羊伴子”。因为每一个牛群、羊群都会有一个成人负责,我们称其为“大牛倌”或“大羊倌”。这些人大多都是有着丰富“坐场”经验的熟客。你在繁多的犍牛群、乳牛群、绵羊群或山羊群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群落,接着就可以开始自己的“坐场”生活了。
出群放牧前,到场部每人领取一件必备的秘密“武器”——雨毡,说是雨毡,其实就是用牛毛或羊毛制成的类似于蓑衣的毛毡片。可别小看这小毛毡,它可是一件上好的多功能“时髦”装束。将它披到身上既可抵御风寒,又能遮挡风雨;铺到地上又成了舒适的坐垫和行军床;支架到地上,还像一个能避日、遮阳的蒙古包。它的美中不足就是,如果让雨水淋湿浇透了,无论你把它披在身上还是抱在怀里都如坠千斤。
到晚上安排住宿时,我们懵了,因为人多安排不开住宿,我和同伴竟然被安排住进了新建好的羊圈,椭圆型的圈顶不高勉强能伸展腰板,羊栅门只能遮拦半截,却不至于半夜与牛羊共寝。只是晚秋的坝上,昼夜温差很大,入夜气温会降的很低,保暖却成了问题。在感到有些不安之余,我们也庆幸没有让我们睡到荒滩野外。办法总比困难多,地上铺上麦秸、干草,再铺上被褥,也是很好的居室,我们在憧憬着明天的“坐场”生活中悄然入睡。
早晨起床后,头一件事就是要分解一天的工作,“拔羊”、“分群”、“清圈”。紧接着吃早饭,一天两顿饭雷打不动的吃的是超大个的筱面“苦累蛋”,就着能齁死人的老咸菜。运气好时也有哪个伙伴带来一瓶炸酱或炒咸菜,大家一下都来了兴趣,这可是奢侈食品,一顿饭下来准是一扫而光。对于我们来说,不管饭菜是否可口香甜,填饱肚子才是关健,否则到了荒滩野外放牧时要是饿了,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多的方便食品让你品尝,等待你的就是两个字“忍着”!
日头稍高,露水略少。牛群出完群后,羊群开始出群,大小羊儿如同朵朵白云,一群群、一只只争先恐后地呜叫着奔向草滩。“羊伴子”前边引领着,“大羊倌”后边哄赶着自己的牧群,奔向属于自己的领地。对于我们这些玩兴正浓的孩童,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你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尽享大草原为你带来的欢乐和喜悦。掏鸟巢、捡鸭蛋、摸小鱼、采蘑菇、摘黄花、采野花、编草帽,数不尽的乐趣。就连小羊的追逐和戏闹也像是专门在为你排练。伴着阵阵秋风躺在草滩上,在蓝蓝天空下,望着形状各异的云朵,你可以尽情地发挥你的想象,尽享它的美妙。
草原上,绵绵不断的马群、牛群、羊群交错游动,最让人羡慕和敬佩的是牧马人,他们骑在骏马上挥舞着套马杆,在广阔的草原上驰骋、飞奔,个个都显得那么骁勇强悍。留着长鬃的“儿马”是草原上最凶悍的烈马,多数人见到它都会望而却步,但牧马人却把它驯服的那样温顺服帖。夸赞到牧马人欢喜时,会让你跃上一匹驯服的骏马,在大草原上一展你的骑技。
一路引领着牧群,向着草原的深处游放。弯弯曲曲的小河时不时地就成了前行的屏障,小河不宽牧人可以简单跃过,可羊群最害怕过河,也许是羊不识水性的原故吧。凭着经验拉过头羊,把它强行扔进水中,让它向对岸爬跃,这时羊群会紧跟着头羊争抢过河。看着过河的羊群,真尤如你在指挥着千军万马,倍感自豪和骄傲。
送走了似火的骄阳,迎来了娇美的落日和夕阳,结束了一天的嬉闹,伴随着落日映衬的晚霞,哄赶着牧群向着场部回转。每个牧群都井然有序的等待着收群。场工们认真的逐群清点着羊群。清点羊群的过程叫“数羊”,可别小看这“数羊”,这可是需要有专业水准的技师才能胜任的技术活。守着场部大门“数羊”还算容易。可如果要在大草原上数清成千上万只的羊群,那可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羊群在奔跑中,每只羊都你追我赶,大小前后地交错着,一般人会被它搞的眼花缭乱,就更别想数清多少了。可技术娴熟、经验丰富的老牧人却能做到过目不忘,他凭借着手中的一条牧羊鞭,再应用灵活的技巧加上多人的配合,便可将羊群清点的准确无误。
“数羊”时,在众人的配合下,把大群的羊趋赶成一长溜儿,让羊群奔跑起来,控制好羊群的奔跑速度,不能让它跑的过慢,否则羊只会驻足观望或往回返,这样会严重影响清点。同时还要限制羊群每次从数羊人面前通过的只数,一般是5、6只或更多,根据每个人技术娴熟程度不同,能同时清点的羊只数量也不同。数羊人每清点到满100只时,他会甩动出一个响鞭,并高声报数“100”,助手会记下数字100,并高声复述“100”,众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默记,又清点到满100时,数羊人仍然会甩动出一个响鞭,并报数“又100”,助手会在加上100后再高喊“200”,依此类推数清千万只羊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有时为了保险,也会前后两组人同时清点,羊只太多时还会中间停下,核对一下数字后,接着再数。这期间最关键是数羊人,他必须具备心明眼快,过目不忘的本领。你如果有幸观赏到整个“数羊”过程,简直就是在欣赏一场高水准的文艺汇演,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会成为历史文化遗产。
晚饭后,如果今天轮到你和哪个倒霉蛋下夜,那你可就惨了,别忘了坝上草原的漫漫秋夜可不是容易熬过的。坝上草原的平均海拔一般都在1400多米以上,昼夜温差相当大,尤其是刮风或下雨等骤变降温天气,气温下降幅度会更大,别看是晚秋如果赶上变天,夜间室外的气温多在零度以下。由于温差大,夜间的露水也相当烦人,如果没有雨具衣服很快就会被浸湿。牛、羊圈那又腥膳又臊臭的剌鼻难闻气味更让你受不了。没有电灯,只能提着马灯巡夜,那忽明忽暗灯火,更会增加你可怕的联想。白天一天辛苦劳累,晚上还要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巡夜。又困、又乏、又累、又冷、又怕的感受全部集中到你身上。白天积攒了一天的喜悦和快乐会被它冲淡许多。今天如果没有你的“下夜”任务。那可真是值得庆幸了,不用“下夜“的夜晚,你就可以进入新的娱乐时空。自娱自乐的各类活动丰富多彩。
中秋佳节是要在“坐场”中渡过了,这一天在久久地期盼中终于到来。收群后,匆匆吃完晚饭,约上几个同伴,伴着初生的圆月,一路欢歌笑语,大步奔向几公里外的基层供销社,用平时节俭下来的钱和粮票,每人买一个半斤大的月饼,咬一口,那感觉真比吃一顿丰盛的大餐还要香甜,这样的中秋节足以令你终身难忘。
开学的日子快要到了,大批的牛、羊陆续的转运到了外地,今年的“坐场”生涯即将结束,最最兴奋的时刻来到了,该发薪了,一个多月的艰辛劳作,一天平均能领到一块五毛多的酬劳,让这些没成年的孩童们感到万分的幸福和骄傲。这个标准可比当时工薪阶层的平均工资还高哪。
辞别了草原,辞别了牧场,回到久别了的学堂。期盼着来年再来“坐场“。
三十年过去了,重游故地,自然生态已遭受严重的破坏。天空虽然还算湛蓝。山川、河流、草原、牧场也都依稀存在,但却缺少了应有的生机和灵气。草原远看还算青绿,但近看却露出了地皮。弯弯的小河已不见了潺潺流水,河床已渐渐干枯。大面积的草场被分隔圈占,草原上再不见那绵绵不断的牧群和牧人。哀鸣的几只小羊即将成为游人的晚餐。零星的几匹蔫马却已变成了游客的脚力和留影的道具。那耀眼的牧场也成了残垣断壁。草原在哭泣,它哭述恶劣气侯和草场退化给草原带来的灾难;它控告过量放牧,疏于保护和管理等人为因素对草原的影响;它警示若任由这种现状再延续,草原所有的美好都将成为永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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