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荻苍苍,在水一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指鹿为马,想当然地把老家随处可见的寒芒当做了古代诗人笔下萧萧的芦荻。芦荻多生于低湿地或浅水,属于水生或是湿地禾本科植物。寒芒恰似喜好涂抹脂粉的女子,聚集在高高的山坡上,等着人们的赞誉与热爱。芦荻仿若一位历经繁华后华丽转身的女子,知道风声鹤唳的岁月已去了,她不会“为赋新词强说愁”,也不会大肆张扬自己。她默默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遗余力地,暗暗地绽放着自己,以一苇的姿态摇曳于秋天里。第一次看到芦荻,是在鄱阳湖。信江之水一路西行,浩浩荡荡地汇入鄱阳湖。我们到达鄱阳湖湖畔的时候,正是早晨六点多钟,雾气弥漫在湖面,对岸的景色朦朦胧胧地像个野兽匍匐着。浩渺的湖面,一层层云烟袅绕,空气中湿漉漉的,带着一些鱼腥和湖水的咸味。火红的日出渐渐地冲破了雾气,跃出湖面。顿时,天地一派清明,而鄱阳湖更显得浩瀚了。天连着水,水连着天,分不清哪里是界限。人群中,有人惊呼:“看,芦荻。”可不是吗?一株株芦荻依傍着鄱阳湖,这寂寞而绝色的芦荻,簇拥在一起,悄然在秋风中绽放,以最倾城的姿态绽放在寂寞的秋天。清冷的湖风过来了,芦荻愈发地翩翩舞蹈着。
数十棵数百棵,抑或是更多,密密匝匝的,所有的芦荻在湖畔形成了一个方阵,势如破竹地,刹那间席卷了整个鄱阳湖。绿色的枝干,横逸斜出的叶子,它们似乎是独立的,每一棵芦荻都有着自己的风情;它们又似乎紧紧地靠在一起,抵抗着秋夜的薄凉。它们左等右等,望穿秋水,等来的却是一意孤行的绽放。这一点多么像我们的人生,在不停的探索和等待着,我们等到了人生的答案,也等到了自己的秋霜和寂寥。万籁在心中,俱是萧萧啊。
也记得唱着《在水一方》的邓丽君,这个一生都为了唱歌而生的女人,她不停地唱着,千转百回中,她唯独唱忘了自己。等到她想起自己的时候,却是去时陌上花似锦,岁月忽已晚。她在寂寞中一人老去,一人走进了怀念自己的歌声里。
在古人离别的诗词中,都离不了芦荻的烘托。曲终人散了,黄昏的光线打在芦荻上,透着一些金属厚重感,说不尽的苍凉。来也萧萧,去也萧萧。而芦荻的惆怅是没有人知道的,只有过往的船只,低低地掠过了芦荻潮湿的心。秋雨斜斜地,飘落在芦荻有了秋的深意枝干上,她们自顾自地在寂无一人的湖畔,翩跹着,低回婉转。
如果这一生硬要让我选择以一棵植物的姿态活着,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做一棵芦荻,在秋水寒冷中,饱含着一颗素心等待着,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同样有素心的人,不远也不近,不冷亦不热,站在那个人必经的路旁。
雾起时,拥我入怀。
雾散时,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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